天牢，阴冷而又潮湿的地方，裴煜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一如往常的裴铮。

“到底是父子俩啊，就算到了天牢还是这般模样。”皇甫羡就是见不得他们的样子，像是什么都已经注定了一样。抬了抬下巴，让人将皇甫羡带出来……

裴煜珩始终没有吭一声，白色的囚服上还留有上次行刑的血迹，头发已经脏乱，可丝毫不曾感觉狼狈，皇甫羡心中的火更甚，挥了挥手，一旁站着的人便开始使劲地将鞭子往他的身上招呼。

皇甫羡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

一鞭又一鞭，裴煜珩未吭一声，可头上的细汗、捏紧的拳头，都暴露了此刻他正受着折磨。

“常胜将军，战神？”皇甫羡的眸子里不见任何温度，他听这两个称呼听腻了，都是属于裴煜珩的，现在他沦落到如此地步，这两个称呼哪里还担当得起？

“你在打算谋反的那一刻，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天牢吗？”天牢里安静地可怕，皇甫羡始终盯着裴煜珩，他倒要看看裴煜珩能说出什么话来。

哪知裴煜珩大笑起来，在天牢中，竟显得有些毛骨悚然，那双眼睛更像是再看一个玩物一般，充满了嘲讽，“你当真以为我进这天牢就没有万全的准备吗？”

皇甫羡心里一惊，他了解裴煜珩，知晓他说的这句话是真话，便开始在心中猜测，裴煜珩会做哪些准备，难道是从他身边人动了手？

原本是想来天牢中羞辱裴煜珩的皇甫羡，现在却完全乱了心神，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他站起，一步步地走向裴煜珩，拿起放在炭火中烧得通红的烙铁，一下子便摁在了裴煜珩的身上。

烧红的铁与皮肉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衣服都黏在了那皮肉之上，鞭刑未曾吭声的裴煜珩，在这一刻，喊了出来，痛苦的叫喊声使得这天牢都震了一震。

皇甫羡心满意足地离开，走出天牢，看着那月色，冷静了一番。“皇上……”身后跟着的总管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回御书房。”现在已是深夜，本皇甫羡是趁着乌木古丽睡着出来的，回去的也应该是菁华宫。

“罢了，回菁华宫吧。”皇甫羡走了几步，转了个方向，他想，越是如此就越不能乱了阵脚。

乌木古丽还在熟睡，皇甫羡宽了衣，躺在一边，眼里不含任何感情地看着乌木古丽，这个女人有很大的野心他知道，想冷落她却越发舍不得，似是鸦片，能让人上瘾。按理说，他后宫佳丽三千，也不缺一个美人，可唯有乌木古丽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如果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皇甫羡轻声说道，睡着了的人怎么能听得见？反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皇甫羡闭上眼，搂过一旁的乌木古丽，心中想着裴煜珩说的话，渐渐睡着。

次日，天还是灰蒙蒙的，佟青便整理好了行装去找柳筠，当差第一日，得小心些为妙。

“我还以为你会休息个几日。”柳筠从好远便看见了佟青的影子，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那身禁军的衣服，这小子能不能穿。

“闲着也是无事，便想着早些过来。”

太阳慢慢升起，文武百官的轿子一个接着一个停在了宫门前。“柳统领辛苦了。”

“白丞相还是一如既往地早！”柳筠稍稍弯腰拜了一拜，而站在柳筠身后的佟青朝着白丞相望去，对方的年纪比裴铮看着老了一些，面上带着笑意，让佟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就是白蔹的父亲，裴煜珩的老丈人吗？

白丞相也注意到了柳筠身后那个面生的禁军，许是新来的，上朝时间不耽搁，也就没搭理这些小罗罗，走进了宫门。

宫门口由安静变得热闹，又由热闹变成了安静，佟青僵直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些。“柳大哥，白丞相与裴家……”

“闭嘴！不准谈论朝堂之事！”柳筠突然发火，把佟青吓了一大跳，这还是第一次见柳筠发火来着。

佟青如柳筠所说，闭上了嘴，一直站到下早朝，总管让柳筠带着佟青去御书房。

御书房中，还站着一人，身穿红色官服，袖口绣着一圈金丝，腰间绑着一黑色腰带，瞧着器宇轩昂，此人并非他人，正是张仁，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佟青算起来只是个侍卫，除了向坐在高位的皇甫羡行了礼以外，还朝着张仁鞠了一躬，随即站在柳钧的身后一侧。

“此处都是熟人，不爱拘谨，朕叫你们前来，是有要事相商。”皇甫羡瞧着站在下面的三位，裴煜珩昨日的话如梗在怀，他不得不对眼前这两个刚入朝廷的人试探一番。

“裴煜珩被关入天牢，前方的战事却未平息，你们觉着该如何？”

张仁，正如其名，心中仁慈，对此他并不觉得继续对战下去会有什么好处，“皆是天启百姓不该自相残杀，下官认为该劝降，此来不仅能体现出皇上的广大胸襟，还能少了厮杀，也算是造福当地的百姓。”

在张仁说话的时候，佟青一直看着他，若是他成了将领，带领的必是仁义之师，有才有德还有能力，只是如几年前的他一样，少了经验，满脑子的策略和想法依靠的是自己想象中的情形。

“佟侍卫觉得呢？”

佟青低下头，朝着中间迈了一步，只说了六个字，“顺者昌，逆者亡。”

皇甫羡喝了口茶，微微笑着，像是对两人的答案很满意的样子。“从明日起，佟侍卫到御前当差吧。”

这个惊喜来得措防不及，佟青立马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多谢皇上！”

一旁站着的张仁脸上并无明显的表情，这让皇甫羡多了些思虑。

“柳统领，你与蒙家早已定了亲事，朕如今听闻蒙家小姐身体不太好，不知你是否还愿意娶她？”

柳钧猛地抬头，眼睛中明显有了光，皇甫羡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很是清楚，“臣愿意”。

“那好，传朕旨意，三日后完婚。”

“谢皇上！”柳钧早就想着与皇甫羡提及此事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主动提了出来，当真是件值得欢喜的事。

有人欢喜有人忧，佟青暗觉不好，蒙垣还在战场，若蒙昭嫁了，那……

“你们都退下吧。”

皇宫里的路又多又长，佟青跟在柳钧的身后，面相一如平常，心中却是焦急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