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桐瞪了七娘一眼,她的气色好了些,但身子骨还弱得很,正与他人同乘一匹。费桐提了提缰绳,靠近七娘,将她骑的那马的屁股使劲一踢,马匹嘶吼一声,朝前奔去。
好在那马上还有一人,不至于让七娘摔下了马去。
回程的路程,不似来时那般赶了。费桐带着闲心看着风景,心中想着,若是拿下了奎尼,离回去的日子就不远了。她想念屋旁的苗圃,树下的椅,还有屋后的水池……
费桐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迎着风,闭上眼,努力吸了口气。等等……费桐睁开眼,拉了缰绳,“吁。”马渐渐缓了下来,她又凑着鼻子死劲闻,猛吸一口,没错,是血腥味。
此处已经离营帐不远,费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踢了踢马肚,朝着前方奔去。
几百人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汇聚成血流,蜿蜒着到了脚下,周围全是若羌的士兵,一动不动,恍如与他们无关。
费桐下了马,直奔蒙垣的帐篷。“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死的都是奎尼的人……”蒙垣虽经历过战场,看见过无数生与死,却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局面,恨不得离得远远地,闻不到这刺鼻的血腥味才好。
这是若羌自家的事情,容不得天启插手。
没多会儿,费桐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好似还有些凄惨的叫声,她小跑着出了帐篷,看着那窜的老高的火苗,呆呆的站在那。
“还有许多比这更残忍的死法。”裴煜珩在费桐身后说道。
“所以你是打算拥护一个这么血腥的人做若羌的首领吗?”费桐转过身,看了裴煜珩一眼,便去了自己的帐篷。
裴煜珩倒没想到费桐有这方面的考量,欣赏、震惊,这样的女子若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啊。
费桐说的有道理,若是拥护了如此血腥之人,怕是天启之祸。
奎尼一干人等已被铲除,木那便能顺利地继承勃各汗的位置,大概在三日之后,汇聚所有若羌民众,举行仪式。
“木那在此诚邀裴将军与各位天启将士参与若羌的仪式。”一个九岁的孩子,在裴煜珩的帐子里行礼,有些诡异,裴煜珩走上前将他扶起,脸上笑容不减,“有幸一见若羌的风土文化,是我裴某之幸。”
两人寒暄一番后,木那才离去,裴煜珩的表情随即严肃了起来。裴煜珩已经吩咐人快马加鞭把奏折呈上去了,若是朝廷派援兵,三天也是赶不到了。
夜晚,就在白日焚烧尸体的地方,架起了大大的篝火,若羌族人围着火跳着舞,笑声络绎不绝,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的一场梦……
“费姑娘,你要的热水来了!”士兵将刚刚烧好的水倒入了那大木桶中,这可是应了费桐的需求找若羌人借的。
“行了,你在帐外好好守着,别让人进来!”士兵退下了,费桐走过去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七娘,我帮你洗洗吧。”
七娘也不是别扭的人,轻轻地脱了衣服,有些地方已经与那血肉黏到了一起,根本就碰不得,没有剪子,费桐只能徒手把布弄下来,“忍着点。”费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个地方的布弄下来。
肩膀陡然一缩,“嘶……”费桐不小心触碰到她的伤口,引得七娘发起了抖来。
一件衣服脱下来,费了好大般力气,七娘头上全是冷汗。费桐扶着她进了木桶,拿着桶边的布,细细地给她擦拭着身子。
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若是痊愈了只怕是会留下疤痕的。费桐的动作愈发轻了,“是不是很难看?”七娘的语气中并没有难过甚至还带有一点点自嘲,但却让费桐更加的不好受。“我认识一个人医术高超,肯定让你后背不留疤痕!”
费桐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七娘……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反正我没想着嫁人,有没有疤倒也无所谓了。”费桐的手顿了顿,恰停留在七娘的伤口之处。
“啊!轻点!”七娘喊道。费桐将手拿开,仔细地替她擦伤口之处。
“若是有人嫌弃你,我必定让人挖了他的眼睛去!”嫁人……还很遥远,虽然她们俩早已及笄,但是平常人家怕是不敢娶的。娶亲的事,还得看缘分。
七娘笑出了声来,想不到她还能识得如此有义气之人,“要不,我们结为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惜命着呢!”费桐早已把七娘当成了朋友,“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找一处地方结拜。”费桐还记得刚开始时,七娘总是在她面前提及乌山寨寨主,而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等她们结拜的时候,便把自己的身份告知七娘吧,费桐想。
一桶干干净净的水,七娘洗完后俨然成了血水,伤口清理好了,费桐又替她上了药,缠上了绷带,才让她穿着衣服。
“好好休息休息。”费桐已经在地上垫了好几层床褥,就怕她疼。
“其实将军对你挺好的……”七娘说道。费桐一时还听不明白,也不知为何七娘会提及此事,反驳了一句,“将军对每个人都挺好的。”这句话是实话,行军路上费桐也看得见。
七娘是个明白人,看得也十分清楚,“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费桐害羞了,脸红了起来,这一辈子在遇到裴煜珩之前,她都不知晓害羞为何物。“好了,不同你说了!”费桐出了帐子,与蒙垣碰了个正着。
愣了神,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费桐捂着脸,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奎尼除了,便想着来找你喝酒!”蒙垣见着费桐的模样,轻笑着,提起手中的酒壶,在费桐的眼前晃了晃。
费桐的酒性不好,但好好酒,而蒙垣是个嘴刁的,喝的酒都是好的。看着蒙垣手中的酒壶,费桐的馋虫被勾起,想着事情也差不多了,便答应了他,跟在他身后,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只是费桐在蒙垣身后,未曾看到他的表情,刚刚费桐与七娘的话都被他听见了,他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若是借喝酒的名义,向费桐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知她会做何想?蒙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