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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千思万绪

【1】

将军府的家奴早早扫了庭院,清理树枝,搭建唱戏圆台,为晚宴做准备。一眼望去有酒流如川,有肉积如岑,均是天家的恩赏。

顾铭要去府门前迎客人,与成韫在华通门分道。她来的早,席位只是零零散散坐了人,便选了最里的一间偏阁坐下。未到时候,戏不好开演,只能请一个旦角一个生角开嗓子,唱的是《麻姑献寿》。

顾尚夫妇还未入席,想是俩人又得在宥园寻摸了许久。成韫前打趣顾铭:“你家园子是真有什么吗?”

顾铭一听就急了,驳道:“我家府邸真有埋财宝,疆北战事吃紧时就会拿出来,仗不至于拖到严冬才大捷。”

成韫摇头,她听到的不是这个版本,继续说:“不是埋宝,听说的是梅园闹鬼啊。”

生病的人身子虚,容易困顿,成韫本只想打个盹,谁知一睁眼已是酉时,天快黑了。

“这间屋子怎么还没有人来?”成韫拍拍嘴巴,想让睡意退去,环顾四周没有坐人的阁厅,好像只有这间了,庆幸位置偏远,不然自己的睡相得在大周人尽皆知。

“成监察这是醒酒了?”

成韫一个踉跄,手中热茶全洒出去,正好泼到来人王世巡身上,人下意识退后几步到廊柱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成韫拿出绣帕,右手递给王世巡。

王世巡未收,只是甩甩衣袖,装作无恙。而刚好王项丰带着王世迆,王世达,王世逾进入厅堂。王家与楚家相反,重血脉,重男丁。

王项丰生四子,外界看来四子各有不同,老大残,老二傻,老三毒,老四邪。王世巡排行老四,因是王项丰四旬得子,取这名字都迫有纪念意义。

成韫一一行拜礼。她实在想不到将军府给王家安排这么偏的席位,难道是王世巡涉命案,不宜露面?

“成韫,闻名不如见面。我有杀你师父之嫌,小儿有杀察院御史之疑,说大周一半被我王党把持,你倒是能面不改色,规规矩矩给我行礼?很好,复仇者的确得有这股忍劲儿。”

王项丰皤腹雪山容,双眸矍铄有神,与成韫想象中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分宽和,少了半分锐利。

“成韫是国之御史,为民所察。从未想过去怨恨,报复什么人,罪罚枷惩,国法可度。是非曲直,心能自证。”

“为民为国,听上去很像场面话。但九阶之下我朝官员无一不说是为了君王,成监察说的,是实话,我信你。”

【2】

“如今成监察在此,阿巡啊,我想等刑部的人再去调查,还不如先把事情理明白。”王项丰说道,“成监察也想知道原委吧?”

“谢王堂辅抬爱,只是理案的顺序,得先经刑部,再过督察司府,到我们察院,人都该定罪了。”成韫笑着说,“下官受过王统领的些许恩惠,也该领王家的恩情,这事我可以听一下,出意见说明的。若能帮上,是成韫之容,帮不上,就勿怪成韫资质愚钝。”

王项丰哈哈哈大笑,第一次有人拐着弯跟她讨价还价,侧耳想听成韫要开出什么价码。

“王堂辅,各位王大人。成韫也有一事相求。同样的原则,帮,看在情分。帮不到,成韫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步向前绕桌角转身,“这事倒也不难,保住秋明霞而已。”

王世达觉得成韫过分无礼,王家是士族贵门,能与一小小御史官交出什么情分?

“中途反口的死囚窦氏吗?”王项丰追问。

“她不是死囚,流放疆北四十年,罪不至死囚。她也不只是窦庄亭的妻子,她叫秋明霞,有名有姓的”

成韫语气温和而有力,世间女子,只是她们自己,可随父姓,冠夫姓,为人母,从未做回过自己,秋明霞反口一事她应该生气,可人的选择会违背世间看法时,定有理由的。成韫目的是帮助秋明霞减轻刑罚,不是去指责她。”

王相丰没有说话,倒是王世逾前从未正眼瞧她,现却短短一瞬间的抬眸,一个明眸善睐的白衫女子,正对大周的二号人物,不卑不亢为一囚犯申辩,

“成监察若能还阿巡清白,那秋明霞能活到去疆北那天,如若不能,那也许会死的更快。”

这话听上去,像是王相丰与成韫达成交易。旁的王世达气愤不已,照他看来,王世巡为办案杀一御史,还是一名女御史只是小事,且尚未有证据定案,死不认罪,动用关系把案子拖没,朝局上谁敢遑论。而秋明霞能活到现在就不可思议,窦案有什么好追究的,船没了,人还活着,那人该不该死,把人杀了自有交代。女人作为丈夫的财产,受牵连,难道不应该?什么时候父亲那么婆妈?跟成韫这一不守妇道的妖人说这么久?

“王统领可把当日之事复述一遍。”成韫知王世达在一旁不满,倒是没有介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那么普通他还那么自信,武安都城有一猜谜,问什么傻子要叫“二傻子”呢?街上三岁稚童便会答:因为王府的王世达排行老二。

“那日我带着一小队去追黑衣人杀手,误闯梅林,与兵卫走散,在梅林中寻闻小孩的哭啼声,便追上去。我没看到小孩,只见一黑衣人举刀朝我砍来,我拿剑欲与他比试,他却不打了,一直往前跑,跑啊跑,直到死人窟后面的事你也看到了一部分。追人到屋顶后,刚好沈碧棠抱着那小孩跳下去,我向下看,只是确定人是否还有救。”

成韫从其中捕捉到关键词-“梅花”。

“那王统领走失的兵卫可有找回?”

“没有。”王世巡答道,又补充,“这是一等军事机密,不要对外讲。”

成韫心觉好笑,她知道的机密可太多了,你这算什么?前俩百都排不到。

“那你说出一个你没有杀害沈碧棠和菜头的证据。”

王世巡先未听懂她的用意,半知半解后,回道:“我没有杀人动机。”

俩人答非所问,旁三王看着略捉急,成韫所问都是与案情无关细枝末节的内容,没有杀人动机算是什么证据,激情犯罪的都没有直接杀人动机啊。

“今日是来观会,对于双死者案就聊到这里。我做完沈碧棠和菜头尸检,再与王统领详谈。”

成韫的想法很明确,证主供从,如果现在深入了解案情会在尸检中影响她的判断。而沈碧棠,菜头的尸体一直不让她接触,想必某些人又要做手脚了,风过留痕,证据不会凭人的意志消失。

宴会开了,一道一道菜传上来。王家席位虽偏,但上的吃食,盛物用具却用的是最上等的。成韫这么有眼界的人都能一时看花眼。

可想到身边坐着四只会吃人的大老虎,她顿时没了胃口。

“王老-”一苍发老人带着俩后生给王项丰进酒。

成韫在旁不知是否站起行礼,也不知该倒酒领情。一直坐着又感觉失礼。

王世巡把酒坛拿来,给成韫满上时,她直摇头:“生病呢,不宜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