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四人打着饱嗝从聚龙斋走出，其中两人挺着大肚，和某位初次到聚龙斋的家伙一样。

凌虚大嘴张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这是他有史以来吃过最合心意的饭菜了，加之在那延边驿站的暗无天日的倒霉日子里，他和万重山吃泡菜啊咸菜啊吃到要发霉，因为这个原因，他又将嘴边沾着的一粒饭就着牙齿上挂着的菜，小心翼翼用舌头卷在一起细细品尝了一番。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发现再也没有剩下来的东西可够品尝的，这才罢休，并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聚龙斋，心里想着下回还要再来吃个饱！

他的性格本不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可连着这么长时间的漂泊不定，以及痛苦是最好的老师，他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经历了亡国之痛，这痛苦迅速让他成长，他成长的方式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什么明天和以后。

尤其是在星辰这吊儿郎当的习性增加之后，自从他从这应龙起灵地出来四人汇合之时，一股扑面而来的油腻气息，甚至差点迷了凌虚的眼，让他没有认出来是星辰。在火云国时，他还是个正经人，对于爱惹麻烦的星辰，他总想着躲藏不与之多接触，当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怕星辰，后来在漫长的无聊度日之中，他想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害怕星辰，而是他骨子里就很羡慕星辰，他也想成为像星辰那样的人，可是他不敢，而且他怕星辰会勾起他好不容易用宗教礼法压下去的本性，让他浮现出最真实的自我。

可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当下的每一天可能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他要是再不为自己而活，好像也对不起这只有一次的人生。

星辰走过来搂着他的肩，他没有躲避，反搂了回去，星辰诧异地说道：“小样，胆子变大了，调戏你都没意思了。”说完松了手，两人像孩子一样打闹在一处。

万重山跟在两人身后，在他旁边的是三皇子。脸色有些不快，还带着一股酸味瞧着星辰和凌虚的打闹。

“三皇子，我们之后有什么打算？”万重山问道，他忽然想起了被碎石砸坏了一半身体的福伯的尸体，那好像是上天故意让他和凌虚发现，一开始他两并没认出，直到福伯腰牌的浮出。两人给福伯找了个好地方埋葬了他，万重山记得自己曾经也问过福伯同样的问题，那还是在福伯进入夜蓝国之前。

“去找青龙侯。”三皇子收了不快之色淡淡说道。

万重山当然也很想问为什么要找青龙侯之类的问题，可是他也知道三皇子的耐心只够他问一个问题的，所以他也没敢多问，他猜测和恶魔协议有关。

星辰不再和凌虚打闹转过头来说道：“为什么要去找那青龙侯？咱们直接杀到白虎侯那里，咱两联手要了他的小命，不就成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想杀谁就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不是要的吗？”

三皇子不说话，看了星辰一眼，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似乎再说下去他就有动手的冲动，他发现最近星辰很容易就能把他激怒。试想一下两个达到了天命期的人动手，会造成什么样的动乱，虽然星辰一直在猜测三皇子也达到了天命二阶两人或许能打成平手，但是这并不是可以在闹市闹事的原因。

坊间一直传言，老青龙侯自从战败之后，就发了疯，谁也不认得，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躲了起来，叫谁也找不到他。还有人说，他是被儿子们暗算给软禁了起来。本来这种事，一直是交由福伯来打理的，玄武一族的谍影暗刹在打探消息这方面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

可是现在福伯死了，玄武世子隐藏多年的面具也揭了下来，就连最后一批忠心于福伯的谍影暗刹也被三皇子解散，他们跟随凌虚和万重山而来，只效忠于福伯一人，却在两人埋葬了福伯之后，跪倒在两人面前不起，直到三皇子和星辰从起灵地里走出时，那群人仍然没有起来的意思。

在那一刻，三皇子的心里咔嚓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杀了他们封口，而是解散了他们，这不像自己，一点也不像。要是细细追究起来，这条裂缝怕是早就存在了，从认识星辰的那一天起，这条裂缝就在一点一点地蔓延。

星辰说要杀人，可以先把他杀了，三皇子反复地咀嚼这一句话，直到这句话变了形，每个字都快要不认识才作罢。

星辰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望着三皇子的背影，心一点点在往下沉，他从那天起，决定做个比三皇子还要残忍的人，或许这样三皇子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吧？假如，三皇子注定要做那个恶人，他愿意同他一起被世人唾骂。

对三皇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清，只是有时候觉得他很重要，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讨厌，只是，比起这些，他更害怕看到三皇子表现出一种世上没有人懂他的寂寞表情，这个，星辰受不了。

他被一种莫名其妙，却又不容拒绝的感情驱使着，做出了有违他所有认知的决定，他要做一个残忍的人，就像三皇子那样，就只是为了让三皇子不感到孤独而已。

“傻子，”星辰骂道，他在骂自己，也在骂三皇子。

想要打探青龙侯的消息，这咚泉宫是不得不去的地方。

到了晚上，两人一身黑衣如入无人之地一般，轻轻松松躲过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宫殿屋顶处，在这的正下方，正有一群人在说话。

“老头子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打探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

“侯爷，您也知道老侯爷他”

“嗯？”这声音里带着不满，吓得说话的人连忙改了口。

“下臣定当拼劲尽力，查出老侯爷的下落。还请侯爷再给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再不行，提头来见我，还有你的家人也别想活。”

“是，是。”第一声是声音高昂，第二声是低到星辰差点听不到。

“真是个狠人，”星辰嘀咕道，他发现自从打定主意要做一个狠心肠的人之后，这种人他一眼就能轻易认出。

三皇子若有所思地望向星辰，后者则毫不在意如羽毛般翻身轻轻落在屋檐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独属于夜蓝国的的静谧之夜，深沉的蓝色在波光地荡漾中，时时透出一道道光亮之色，好似一张闪光的网撒在了波光荡漾的海上，将海洋分成了一块块发光的波块，期间充满了不知名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