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妇人所担心的事情，星辰一点也不担心，他曾经断过几次肋骨，灵域也被击碎过，可都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让他一次次有惊无险，有三皇子在，他觉得安心。

虽然，不知道这病会有多厉害。

看妇人的年纪以及神态，星辰猜测她是酋长的夫人，也就是那个将要死去的孩子的母亲，他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

妇人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有些简陋的房间中，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桌上左右晃荡，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这间房是安全的，你们今晚就在这休息吧。”妇人的声音中，还微微带有一些哽咽的音。

星辰看了一眼，她那憔悴的神色，“贵公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感染了？”

妇人见这两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虽也有些感伤，不过好在，自从阿迪生病以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是报应。”

星辰缓缓坐下，摆出倾听者的姿态，三皇子冷冷地站在后面，他一直不停地在观察。

“像我们这种被人看不起的低贱种族，以往都是生活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因为我们发过誓，不食人肉，所以我们到这之后，为了讨生活就干起了偷尸体的买卖，我们制作药人，分批卖到各个地方，来换取粮食。可是那些被偷的尸体的怨灵，怎会就此罢休，他们没日没夜地纠缠着我们，诅咒着我们，没多久就有几个人身体出现了症状，可那时正是我们凭借着贩卖药人，获利颇丰，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是怨灵在作怪。起初，我们只以为是小痛小病，直到”

“难道你们不可以去找其他活干吗？”星辰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秃鹫人想要讨生活就要去偷尸体，他无法理解。

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的手只要一碰到草，草就会枯萎，脚一沾地，地就种不出粮食，和其他种族的一些体弱的人待久了，他们就会生病。这就是我们被讨厌被驱赶的原因，我们是被诅咒的人。”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养活自己的，不需要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妇人激动地双手一拍桌子，倾身向前，狠狠说道：“你以为我们都没尝试过吗？还是你以为只有你才会想到这些，但凡是你能想到的，我们都试过了。可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和我们打交道，我们注定要带着诅咒过一辈子。”

“可”

“你以为如果有的选，我们会选这个吗？我们也不想，我们也是被逼的，被这乱世逼的，没有办法，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妇人说道激动时，星辰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吹在脸上，桌上的烛火好几次都差点被她吹灭。

自从星辰和三皇子离开火云国之后，他们留宿过很多地方，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这个地方一样死一般的沉寂，既听不见虫鸟的叫声，也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个活人。

星辰谁不着觉，晚上那妇人说的话，他不停回想，在初次碰到那些秃鹫人时，他觉得他们是需要帮助的人，比起那些胡胡咧咧骑马到处追杀秃鹫人的官兵。可当他碰到老伯之后，他不仅痛恨那些征兵的人，也恨那些秃鹫人。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加强了他的印象，他们不仅是偷尸贼还会抢活人。

可是现在呢？现在他知道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反倒对他们恨不起来，他觉得困惑的地方就是在这，为什么好人和坏人这么叫人难以分辨？

三皇子躺在他身旁，这间房子里就只有一张小床，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

“那卿宇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星辰看着三皇子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自己呢？好人还是坏人？我杀过这么多人，那些被杀死的人，真的都是该死的吗？”他越想越乱，干脆坐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所预料的，他的评判标准太过单纯，显然不能适应这个世界。

相比较三皇子就没这个烦恼了，他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好坏之分，人都是利己自私的，所以教化才显得尤为重要，假如这个世界已经堕入无边的黑暗，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毁掉这个世界，不管要死多少人，他都在所不惜。

他见到这些穷苦的人越多，心中的执念就越深，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困境，罪魁祸首是那些帝王将相，为了一己私利，将所有人都拖入深渊，可他并不同情弱者，要是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那被毁灭是必然的结局。想要活下去，让双手沾满鲜血，并不是什么罪过。

天微微亮时，星辰和三皇子就被一阵哀嚎声吵醒，两人起床一看，正有不少人从屋子中走出朝那声音的源头走去。说是屋子，其实只是简易的茅草屋，一间挨着一间，围成一个圆形坐落在几座林子的空地上。

最中心的位置是个木台，木柴横竖相叠，约半丈高，上面停放了十几具尸体，酋长举着火把站在木台旁。

他看起来很憔悴，举着火把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那年轻人身上。星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年轻人，他的两颊通红，那生命力曾从他的眼睛中迸发，现在只剩下了无生气的眼珠，他死了，死的不甘心，连眼睛都不愿合上。

在酋长不远处的是一个几乎哭到晕厥的妇人，被几人搀扶着。

三皇子环视一眼，并没看到那被他们掳走的少女。

“今日我们聚在这，是为了火化我们死去的亲人，烧除附在他们身上的邪灵，以此来保佑我们。我知道大家在背后有议论我，怪我不该带大家走上这条不归路，如果我真的错了，那么我也受到了惩罚，我唯一的儿子如今也离我而去。如果你们想要罢免我这个酋长，我毫无怨言，但是如果你们还相信我，还想活下去，那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将带领大家更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