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陆澈在极力试图按捺自己的情绪,还是不自觉地眼圈红了,他喉结滚了滚,伸出手,缓慢地摩挲着怀里女孩的眼角,再到鼻梁,再到因病微微泛着白的唇,在她的唇角停留了很久。
他并没有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他甚至没有说任何话。
可他的行动无疑暴露了他此时颤动的情绪。
许诺记忆里的陆澈,情绪是很少外露的,无论是年少时还是重逢后,他都是风轻云淡的,仿佛所有事都尽在掌握。
哪是现在这种脆弱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许诺懊恼地抿了抿唇,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想了想,她收紧环着他腰的手,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点儿,许诺抬着脑袋,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许诺占完便宜,感觉自己抱着的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她自知理亏,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扯了下他的衣角,软着声撒娇:“对不起嘛。”
从小就是这样,她一软下来,陆澈直接宣告投降。
许诺当初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亦亲亦友的人在自己面前跳楼来得更让人悲痛了。
无能为力的自责感,对许如姣的愧疚感,如海般的负面情绪将她整个人淹没,仿佛漂浮在深海,抓不到救命稻草,只能任由汹涌的海水将她淹没。
许诺差点精神崩溃。
她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梦中许如姣在不停地怪她,恨她,掐着她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那段时间她吃不下饭,身体能感觉到饥饿,一旦吃东西却会生理性反胃,即使饿到胃疼也是吃什么吐什么。
后来许诺就干脆不吃了。
短短两周时间,她显而易见地消瘦下来,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夹击下,她进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面对身边人或关心或担忧的目光,许诺垂着眼,主动开了口:“帮我找个心理医生吧。”
她自己都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去,她的身体迟早会崩溃。
她不可以死。
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她不能出事。
和心理医生沟通的时候,心理医生告诉她,和她相似的情况不在少数,有些人经过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能渐渐走出这个阴影,但有些人并没有这么幸运,甚至会出现ptsd,选择性遗忘那些事情。
许诺有那么几秒甚至觉得,如果能选择性忘了许如姣,好像也不坏。
那样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许诺吃了药的当晚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从小和陆澈的过往,再到高二那年,认识许如姣。在梦境的最后,陆澈和许如姣离她越来越远,她拼了命地想去追,也只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而梦里的陆美人,没有像现实里一样把她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温柔地哄她。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第二天,许诺失忆了。
她什么都没有忘,唯独忘了陆澈和许如姣。
因为从小就和陆澈待在一起,每段记忆中都有陆澈存在的痕迹,少时的过往也随着对陆澈的遗忘,而在脑海里朦胧了。
心理医生表示这种情况的ptsd十分少见,他更偏向于因为许如姣和陆澈对许诺而言,都是极重要的人。
说来讽刺,所谓“重要的人”,连忘都是一起忘的。
陆澈得知她把他忘了的消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他低头垂眼,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眼底,再抬头时已是清明一片,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知道了。”
再到后面许诺出国,他都没有丝毫情绪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