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沙哑着的，带着点儿没睡醒的鼻音的声音从那天传过来，显然是刚从梦中被吵醒：“诺诺？”

许诺本来有满肚子话想讲的，比如，我今天梦到许如姣了啊她还冲我笑了妈呀那个笑是真的恐怖你说我为什么会梦到她啊。

可滔滔不绝的话，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愣是一个子儿都说不出了。

许诺鼻头突然一酸。

后知后觉的害怕，对许如姣的好奇，对自己作死非要查明的懊悔，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刚开了瓶儿的汽水，源源不断地升腾着气泡，噎止了她一切的倾诉欲。

许诺狠狠抹了把鼻子，将手机开了扩音，翻过来盖在床上，在一片漆黑里，缓慢地眨了下眼。

睡梦中被吵醒，换成许诺一定会发脾气，但是陆澈没有。

陆澈的意识甚至还随着她的沉默而清醒了好几分，在那头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诺诺？”

“没事。”许诺吐了口气，仰着头，用手在眼边扇了扇，好不容易把眼泪逼回去。

许诺的语调恢复平静，又开始撩他：“就是吧，大半夜的，有点儿想你。”

许诺也没想到，自那天之后的好几个星期，她都没有和陆澈见面的机会。

事后她才有点儿懊悔，早知道陆澈忙得不沾地，她那天就应该死皮赖脸地住到他家去的。

《半城烟雨》的已经杀青了，她和米想的最后几场对手戏，因为两个人都很在状态，就过得很快。

时间还特别恰好，她去剧组的时候，陆澈正好在其他剧组拍戏，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又这么错过了。

自从派出所那事儿后，米想对许诺的敌意明显淡了很多，看向她的眼神也不是嫉妒了，而是很常见的羡慕和感激。

对戏的时候还会和她交流演技方面的心得。

许诺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米想有和好的意思，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戏份杀青的那天，米想表示希望下次再一起演戏，许诺笑眯眯地同意了。

倒是王伯忠看了她半晌，摸了摸胡子，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

许诺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演的太烂被导演嫌弃：“王导，怎么了吗？”

“你实话告诉我。”王伯忠幽幽道，“你和陆澈那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您也看得出来？

她和陆澈确认关系后都没怎么见面好吧！就每天微信聊天，跟养手机宠物似的。

许诺顿时有点儿紧张，该回是呢，还是回不是呢。

而且眼前这位，应该算得上是陆澈的老师了吧？

许诺莫名有种高中偷偷谈恋爱被班主任抓到的感觉。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王伯忠盯着她，半晌，摆摆手，又叹了口气，主动转移话题：“陆澈啊，算是我亲眼看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最开始啊，我一直没法理解，他家里还有公司，也没个兄弟姐妹的，为什么要来吃明星这口饭。”

他视线紧盯着许诺，仿佛能洞穿她的内心：“我说，娱乐圈不适合他，他太清高。娱乐圈这种地方啊，没有点牺牲，是很难做出成就的。”

“你知道他当时怎么和我说的吗？”王伯忠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怀念和赞叹的神情，“他问我，当了影帝，能不能让全世界都看到。他说，给他五年，他一定能做出成就。”

许诺从王伯忠的描述里，仿佛能看见当年那个大学刚毕业的少年，是如何意气风发，又是用怎样坚定的神情，来说出这么一番，在别人看来完全是在吹牛的话。

王伯忠：“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甚至比他预期的时间还要短。”

“后来，他当上影帝那天，为了庆祝，我请他吃饭。”王伯忠继续说。

“我问他为什么要进娱乐圈，这是我从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王伯忠说着说着，忽然笑了。

许诺听到兴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和蔼地看着许诺：“猜猜？”

许诺不确定：“为了一个人？”

“算对吧。”王伯忠说，“我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他的眼中黯淡无光，像是没有丝毫目的。”

“直到拿了影帝，一步一步爬上来，从名不见经传到粉丝千万，他的眼里才渐渐有了光。”

“他说，他进娱乐圈不为了别的，只是想站在一个全世界都能关注的地方，能让那人看到他。”

“让我猜猜。”他摸了摸下巴，语气很确定，“那个人，是你吧？”

听到这些话，对许诺的感触无疑是巨大的。

即使她已经猜到了原因，即使陆澈也承认了，即使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但那些自己的猜测，始终不如当事人亲口的阐述。

王伯忠作为一个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老师，陆澈是他看中的，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他看着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有了目标，并为了那个目标奋斗，最终获得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