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语听后,不由睁大了眼。他看向骰至娇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司职暮寒楼的善刑堂,见过太多门人弟子做出令人不齿的勾搭。可即便是再恶的人,且是异国他乡,如何能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阿扎事情来?
冷不语突然觉得这贾大官人,觉得骰至娇有些可怜。他能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在那般无助受辱之后,是该多绝望。
看到冷不语的眼神机头有几分怜悯,骰至娇的眼神,反倒变的高傲。她的声音也是如此,听她道:“可是啊,老天爷不愿奴家就此死去。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被人扔在臭水沟里,身子无法动弹,就靠喝那些臭水,坚持了三天三夜。”
随着骰至娇的话,冷不语的深思进入了那样的场景。他站在一条臭水沟旁,在水沟里头,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女娃娃,在那痛苦挣扎。
可,他在这个女娃娃的脸上,没有看到自怨自艾的神情,有的,只是对生的渴望,还有无尽的仇恨。
骰至娇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瓷杯,甚至冷不语已经听到瓷杯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如奴家方才说的,老天爷终于开眼,不愿让奴家就此死去。这时,救了奴家的,就是你们大邺人。这人明明是大邺人,你们大邺的人,却将之视为番邦蛮夷,真是愚昧,可笑。”
冷不语好奇,骰至娇口中的人,是谁?他好似猜到了,可却依旧是不确定。
“这人带奴家去了桃花庵,可当桃花庵的人得知奴家是东离人后,直接无视那人身份,拒之门外。纵然没法得到桃花庵的救治,这天下,还是不乏回春妙手的神医。他不惜代价请了桃花庵外最好的神医将奴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命是保住了,奴家,却失去了作为女人,最应享受的权利!”
冷不语皱眉,他的确不了解女人,不知道女人最应享受的,是什么权利。
最终,骰至娇手中的瓷杯不堪重负,被骰至娇硬生生给握碎。碎掉的瓷片扎得她满手是血,可骰至娇却似不知疼痛一般,全无反应。
骰至娇抬头看向了冷不语,冷不语的脸上,没了表情,他不知该用哪种表情来面对有过这般经历的人。
虽说,他不知骰至娇所说的,是真,是假。
骰至娇松开了手,随手轻轻甩了甩,瓷片掉落不少,可扎如肉里的,就没法这般轻易落下了。
“所以,就因为奴家生在东离,就没有权利在大邺生存么?对,奴家的确是东离人,东离有着千千万万奴家的同胞。也正是这些同胞中的几人,毁了奴家清白,令奴家,这辈子,都没法为人母!”
终究,不用冷不语去猜测,骰至娇将那应享受的权利说出了口。
冷不语的眉头更紧,这会儿,他竟然不知国与家的界限。骰至娇是东离人,她一直生活在大邺,那么,她应当是东离人,还是大邺人?
东离人伤害了不少大邺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为。可,他身前的这个贾大官人,也是东离人恶念下的牺牲品。
“那,那些人,找到了么?”
骰至娇嘿嘿笑了笑,回道:“杀了六人,每一个,奴家都好吃好喝伺候了他们一年。而最后那人,即便差人去了东离,也是难觅踪影。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这人,也会为他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冷不语能想象,一个会在赌坊下头设置地牢,且地牢里头还有过刑具摆放痕迹的女人,要她伺候起人来,该是怎么个场景。
明明气氛颇为严肃,可冷不语脑海里竟开始好奇,骰至娇善用的,是哪些刑罚?这些刑罚,是出自大邺,还是来自东离?
“家国,生而为人,家为先,国在后。”
听到骰至娇的理解,冷不语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无国,家不存。”
骰至娇并不反对冷不语的话,可还是开口争道:“可你的国里,也有不少人,想毁了你的家。”
冷不语点了点头,他认同骰至娇,可最后,却是无奈,开口却是无力话语。
“终究是小家组成国,可,若是你心底不认同,那,天下处处皆不是家。”
骰至娇的语气也渐平淡,她笑了,是嘴角微微勾起,虽是盯着桌上茶壶,可视线不见聚焦。骰至娇语气平缓,道:“生处如何决定一人家在何处,血脉,又如何作为一人家在何处的凭据?冷不语,奴家,想以大邺为家。”
冷不语依旧不知骰至娇这话,是真,是假,可他却点了点头,也同骰至娇一般,语气平淡,含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