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西京王府之中时,燕晴煦和陆语儿曾收到小师叔的来信,信中说六月半她将与齐茂远成婚,希望她们能快点回来,不然出嫁前就见不到面了。
收到信时已是五月,燕陆两人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回北郡。读着信,她们仿佛能想象出小师叔一脚踩在椅子上、叉着腰,催她们赶紧回去的画面。
为了见到尚未嫁为人妇的小师叔,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踩着六月上旬的尾巴赶回落玉山庄。
不过,她们在山庄里没能见到小师叔,甚至连她住的房间都空了,听说上月她就已归家待嫁。
燕晴煦蓦然有种人去楼空的苍凉感。
琼素派就是这样的地方,弟子们都是女子,一旦嫁了人就要搬到夫家,从门派在籍弟子之中除名。
在这里,弟子们会一代代地拜入师门,度过一段年华后离开,再有新的弟子进来,周而复始更迭不断。几乎每个她曾经熟识的同门,在未来的某日都将与她告别。
说起来,倒像是养了整个门派的女儿,掌门就是那位老母亲,要将女儿们全都送走出嫁,到头来只剩下自己一人守在家里。
好在小师叔嫁得近,以后想见面也不难,下山去镇上找她便是。或者她若哪天看自家夫婿不顺眼,回落玉山庄小住些时日也无妨。
作为小师叔的半个娘家人,燕晴煦和陆语儿在吉日来临前就下山去了朱家,陪着她住了两日。
朱妍没有亲生姐妹,婚礼当天,也由燕陆二人作为娘家姐妹将她送出闺房交给她父亲,接着再托付给夫家坐上花轿。
这流程按理说该是让人伤感的,但小师叔自己全无出嫁的自觉,听说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吃不到东西,临出门还往嘴里狂塞点心和果子。
其实也不能怪小师叔心大,别人出嫁都是日后难得再见娘家人,然而朱齐两家离得实在太近,走正门连半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上就到了隔壁,若是着急,直接翻墙都行。
出嫁就像去隔壁串了个门,着实伤感不起来。
同样由于两家紧挨着,迎亲的奏乐队伍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接到新娘子以后,只得往新郎官家的反方向走,在街上吹吹打打绕了一大圈才转回来,停在齐家门外。
燕晴煦从朱家出来,站在门口看迎亲队伍从路西头走了,过会儿又从路东头出现,总觉得像闹着玩似的。
等新娘子终于下了花轿、跨过火盆进了夫家大门,她跟在人群后面进入隔壁齐府,观礼以后入席喝喜酒。
这回琼素弟子凡是和朱妍相熟的都收到了请帖,弘毅派同样来了不少弟子,加上齐茂远在武林中的朋友们,以及朱齐两家的亲朋故交,喜宴摆得盛大非凡。
燕晴煦与师父及另外几名掌门亲传弟子坐在一席,同席还剩下四个空位,不知是留给谁的。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书剑门来人共四位,掌门封长焕、大弟子秦潇、二弟子徐卓和三弟子韩江容依次落座。
她和韩江容有半年未见了,这半年间,她曾给他去过一封信。
大约二月初的时候,她用王爷给她的部分赠礼作为报酬,委托沧海阁帮她打探她自己和韩江容家人的消息。
她这边给出的已知线索较多,不出半个月,沧海阁就给了回复。
那年中秋过后,金燕村中的燕姓人家频频发生意外,死了不少人。幸存的燕姓村民于是匆匆搬离,而这些幸存者之中,没有她的家人。
不出几年,金姓的人家也都陆续搬走,可能是认为死了太多人不吉利。如今,那处已经是个空村。
至于韩江容,他的讯息实在太少,过了近两个月,沧海阁方查到消息。说是在与金燕村相隔两个山头的地方有个小村,村中有三户韩姓人家。
这三家都是从上辈才定居在村里的外来人,那年其中一家的小儿子被送去祭神,没过多久,几家姓韩的都死了。
查出的结果在燕晴煦的预料之内,但是在听到时,她心中仍然不好受。
关于是否要将结论告知给韩江容,她考量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他写信。
纵然她不告诉他,他也会在心里挂念着家人的现状。与其继续提着一颗心卑微地祈祷,不如早点得到结果,虽非好的结果,至少也是个了结。
那封信不知他收到了没有。
书剑门四人甫一坐下,陆语儿的眼睛立时放了光彩,灌下两杯酒,她二话不说便过去将徐卓拉走了。
燕晴煦则在偷瞄韩江容,许是她的错觉,仅过去半年,他的轮廓似乎增了些坚毅,少了些稚嫩。
韩江容感受到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望回去,好半天也不转眼。她被他盯得脸上微热,借口出去方便,到外面待了会儿。
不多时,两名身着弘毅派服饰的少女也来到外面透风,就站在她不远处叽叽咕咕地讨论起来,说着齐茂远将来就是有主的人了好可惜、羡慕新娘子云云。
继而又说到,书剑门来的几位真真都是一表人才。
掌门、大弟子、二弟子三位自不必多言。那三弟子韩江容,听闻年初在武林大会各派弟子切磋的擂台上初初崭露头角,今日见了本人,竟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令人神往。
其中那个矮个子的弘毅少女还说,稍后她想过去向他搭讪认识一下,没准儿能成就一段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