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年关将至那几天,落玉山庄之内人会越来越少,师妹、师叔们凡是有亲人的都会陆续回家过年。
到除夕当夜,山庄里便只剩下以门派为家的那些个人,凑在一起吃顿年饭。吃过年饭后,燕晴煦和四师妹两个就在她们师父房里守岁到后半夜。
今年除夕,燕晴煦在王府度过。
前天宫中传来的赐封旨意下发到王府,燕晴煦被封为英仪郡主,封地就在琼素山一带。
除夕当天,傍晚时王爷在府中设宴,与府上宾客及西京本地官员共同宴饮、欣赏乐舞,直到新岁来临。顺带着,他将燕晴煦这个新认的义女也正式介绍了出去。
这是燕晴煦生平第一次穿上繁复华贵的宫装。要问宫装是否好看,那定是好看的,可她总觉得这衣装里裹的人不是她。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辈子也穿不了几次,宴席散场后脱下这身宫装,她仍是本来的自己。郡主么,一个空衔罢了,并不会对她的生活有多大影响……吧?
其实还是稍微有一点影响,至少在这个宴会上,她需要应付的人变多了。
随着她新身份的公布,一些有心搭上恭王这条大船的人已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开宴没多久,陆续有男子上前同她敬酒搭话,其中几个像极了开屏的公孔雀,明摆着献殷勤。
可燕晴煦也不是什么恨嫁女子,对他们并无兴趣。礼貌地将人一个个送走,她的目光穿过往来宾客如云,落在韩江容身上。
他坐在对面席位靠后的位置,酒盏斟满,视线与她短暂地交汇,一仰头将满杯琼浆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一并吞下,便不再望她。
又有青年过来向她敬酒,她移开眼,转而去应对面前之人。
一连打发了七八个前来结交的,酒也喝了七八盏,燕晴煦的脸稍微有点热。陆语儿看师姐面色微红,再多饮怕是挺不住,后面再来的一概由她出头挡了酒。
好容易把人都喝走了,陆语儿坐回去,再叫人拿了几坛酒,自己接着喝起来,还问燕晴煦要不要来点。
燕晴煦看向远处的韩江容,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几斤几两,实在难以恭维。现下她有心事,韩江容又在场,她更不敢喝这乱人心智的东西。
她怕自己酒后失控,将那些不该倾吐的心事全都抖出来。
没人陪着,陆语儿就自己喝,三坛饮尽,再拿起第四坛。燕晴煦看她喝得太急了,拦了她送往嘴边的酒坛子,“先吃些东西。”
陆语儿靠近师姐耳边说了两句,而后推开她,猛地拔高音调,话音中带了些醉意,手指指向主位上的王爷,“你别管我!我爹让我嫁人,哼,谁爱嫁谁嫁,老子不嫁!”
殿中鼓乐喧哗,但近处的都听见了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视线纷纷聚焦在她身上。
燕晴煦则配合地捂住师妹的口,看向王爷,用另一只手征询地指了指门口。王爷果然皱起眉头对她挥手,示意她把语儿带出去。
殿外风冷,吹得人精神了不少,陆语儿惆怅地道:“唉,喝醉真难。”
说着,她打了个酒嗝,回头看到南海在她们身后。
南海和她们打招呼,“里面没意思,你们去哪?”
有先前徐卓那番话,陆语儿每次见到南海都不自在,却也没说什么别的,“回房吧。”
“行,我们走吧。”
“你也……”也和我们一起?
陆语儿本想和师姐两个人守夜,说说体己话。而南海却已揽上了陆语儿的肩,带着她往后宅方向去了,她也不好说不行,只能三人同往。
憋了良久,陆语儿心里到底是别扭,进屋叫丫鬟上了些吃喝,借着零星的一丁点醉意壮胆,问道:“南海姐,你知不知道,徐二傻至今都想着你?”
南海的神情忽变得有些古怪,继而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抚掌。笑了好半天,旁人都以为她要笑厥过去了,她才平息了些,答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
“他是不是和你说,他对我念念不忘余情未了,还以此回绝了你的示好?”
陆语儿愕然地微张开嘴巴,南海于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解释道:“有天徐卓跑过来找我,求我在你们面前假装和他纠缠不清。我问他为何如此,他闪烁其词不肯明说,看来就是为你了。”
顿了顿,她又道:“只不过隔天他就走了,亏我还想帮他一把,竟没有我的用武之地。”言辞中颇有些惋惜。
燕晴煦坐在边上慢慢品着果饮,心想,他最初的打算原来是伙同南海做戏么。突然改为离开王府,该不会是自己说的那些话刺激了他?
而陆语儿早已认定徐卓对自己无心,听了南海的话,自然而然地误会了,落寞道:“他竟这般讨厌我。”
因为讨厌她,所以面对她的表白,他宁愿求人做戏让她死心,甚至被逼得逃走了。
“讨厌?你错了傻妹妹。”南海自认对这些事看得分明,“徐卓那个人我还算了解,要是讨厌你,他都不会正眼瞧你。
“那种看着比较顺眼的呢,他会顺手撩拨一下,却不会走心不会在意,更不会做这么多麻烦事。
“至于你,你看,他为了拒绝你还特地想了办法,这是用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