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忌讳卫楚岚,可是他却没打算真的杀这个卫氏‘余孽’。
一向圣心决断的人,居然会在这时候彷徨起来。
一直未曾说话的霍远思,终于缓缓起身:“陛下,纵虎归山易,可是后患无穷。太子若是没有这些所谓的卫氏余党蛊惑,又何至于走上这条骨肉相残之路。”
“今日他们可以蛊惑太子,他日难道他们就不能蛊惑六皇子、七皇子甚至九皇子。”
他的声音停顿片刻,终于又响起:“况且这朝堂之上,真的只有一个太子殿下被蛊惑吗?郢王世子自从遇到这个沈氏女之后,竟能从一个想要出家为僧的性子,转变到如今如此凌厉果决且野心勃勃。这难道就没有沈氏女的蛊惑吗?沈氏女又有姚寒山亲自教导,他们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永隆帝彻底惊愕。
若是旁人倒还好,谢珣之变化,乃是永隆帝亲眼瞧眼中。
帝位之所以说是疑心病最重,是因为他不仅要疑心自己的儿子,还要疑心自己的兄弟,疑心自己兄弟的儿子。
历来宗室皇亲谋反,也不是孤例。
这些卫氏余孽,如跗骨之蛆,若是不杀尽,焉能知就不会有下一个太子。
“陛下,宁杀错,勿放过。”
霍远思这句话,似一把火,燎起了永隆帝心中的念头。
一旦这个念头起来,便再无轻易熄灭的可能性。
皇权卧榻,岂容他人酣睡。
阿鸢在沈绛她们进宫之后,便让人备车,前往郢王府。
谁知马车刚驶出去,竟被人拦下。
阿鸢一掀帘子,望着拦车的人,模样有些熟悉,她定睛一瞧,随后震惊:“你不是先生身边的……”
对方竖起手指,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赶车的人是卓定,他与阿鸢对视了一眼,便将马车赶着跟着对方。
直到到了一处小巷,两人下车,跟在后面,左拐右绕,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小院。
两人入内,就瞧见正堂里坐着的人。
“先生。”
不管是阿鸢还是卓定,纷纷一惊,眼底带着喜悦。
姚寒山却道:“灼灼,可是被带入宫中?”
阿鸢赶紧说:“对,先前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皇上传召两位小姐。先生,不会是侯爷又出什么事了吧?”
能让皇上传召沈绛的,除了沈作明之事,阿鸢也想不到别的。
“无妨,我们先在这里等着。”
等着?
阿鸢忍不住说:“可是小姐临走之前,让我即刻去郢王府找三公子。”
姚寒山没再说话,只是沉沉望着外面。
阿鸢与卓定都不敢再说话,只能安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敲门声,姚寒山的侍卫立即上前去开门。
只听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男子入内。
姚寒山起身走过去,两人在门外说了几句话。
“确定吗?”他低声问。
青衣男子点头:“大人在宫中的耳线来报,千真万确,三姑娘已经被关在牢中,大姑娘此刻出了宫。”
“大姑娘如今在何方?”姚寒山问道。
对方又说:“据我们的线人来报,大姑娘的马车出宫之后,并未直接回长平侯府,而是去了郢王府。”
姚寒山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让对方先行离开。
“阿鸢,你现在与我一同前往郢王府,你能带我进入吗?”姚寒山问道。
阿鸢眨了眨眼,随即点头:“先生我可以。”
她是沈绛的侍女,这些天也是多次出入郢王府,所以王府的人待她极为客气。
姚寒山入内换了一套衣裳,还做了易容,贴上胡子,连肤色都变成了棕色,完全变成了赶车的马夫,而不是一个文人。
两人一路回到马车,阿鸢上车前,突然问:“先生,小姐没事吧?”
姚寒山望着她殷切关心的神色,如同陷入沉思,许久,他低声问:“阿鸢,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情景?”
当年先生救她……
这一句话,仿佛将她与姚寒山都拖入了记忆深处。
那或许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黄河潮汛,沿江两岸流民成灾,衢州虽不算繁华重镇,却因离河道极远,并未受灾,因此不断有难民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