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清楚记得,十个多月前，他向颐墟说出自己建城的目标时，对方就曾向他暗示,最近的两百多年都没有新的城池获得开城令一事。

不过那时候的池棠只以为是建城投入太大，有实力的家族视为鸡肋,没实力的只能妄想,才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而开城令，本身在池棠的脑海中也不过是一种朝廷的名义认可,并没有实质上的功能作用。

可听凝墟话里的意思,开城令居然和启灵大陆第一位仙灵有关，而且对方好像是对人类有什么意见才断了这个令。

这也太夸张了吧？莫非人类自己建城还不行了？

如果仅仅是一个手令,绝不会有如此说法，可想而知，开城令并不是单单的名义认可。

池棠开动自己的脑补能力，各种玄幻科幻西幻方向的猜测。

什么可能末日来临时的结界钥匙；或者启智是天道化身代表天道承认；又或者他是这个世界的幕后掌权者,不被承认的城市将会迎来铁蹄践踏……种种原因,从救世主到灭世反派,身份随心切换。

池棠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腾空,张口就想直接追问下去,却不想看似来给他送消息的凝墟突然一百八十度大甩头，急转话题。

她丝毫没给池棠反应的时间,微微蹙眉眉道：“先不说这些，还是谈正事吧。”

池棠：“……”

不是,这难道不是正事吗？

你放了这么大一个雷就想跑,有没有一点良心！

还是说你故意钓鱼！

池棠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绷得死死的，咬着牙道：“何事？”

呵呵,要是再来一次他可不接话题了，真是惯的这些人的臭毛病！

想想每次见面都装得人模狗样的颐墟，现在这个凝墟也喜欢一惊一乍耍他，池棠决定他也要把场子撑起来，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去。

然而凝墟仿佛真的只是提上那么一嘴，顺着话就抛出了一个话题，而且确实是一件正事。

她指尖摩擦着微烫的杯沿，注视着池棠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粮种，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接下来两人的交锋池棠不想再回忆，他看着窗外，一片乌云飘过，把秀丽的月色遮了半边脸去。

池棠从来不曾小瞧这个时代的人，但不得不承认，有猫爸讯哥等仙灵在手的他不自觉会产生一种俯视的心态。

任凭再诡秘的心思，能有火枪大炮的威力吗？

他固然不想把那些可怕的武器带到这个世界，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会迂腐到束手就擒。

他会证明自己的拳头不比任何人软，而且是特别特别硬！

因此，哪怕是面对颐墟时，池棠看似每次处于下风，但也不缺底气。

只要他不死，就算赢不了，他还不能干脆掀桌子吗？

然而这些底气在面对凝墟时，却仿佛火药浸了水一样，不知不觉就会哑火。

如果说颐墟是把实力堂堂正正摆出来，告诉你，他就是有钱有势，他不需要多么精妙的谋算就能把你所拥有的一切毁灭夺取。而他喜怒随心的性格更是加大了权力的威胁，会让人不由自主加大压力，被迫走上他的步调。

那么，凝墟带来的就是另一种恐惧。

和她交锋时，池棠总恍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藏在丛林中的猛兽，只能从树叶的缝隙间偶尔窥得巨兽一闪而过的血瞳和利齿。

这只巨兽看似并没有她的同伴健壮，但藏在阴影中的部分却会带来更多未知的恐惧。

尤其是她还能精准察觉猎物的弱点时。

在和凝墟交谈的过程中，哪怕池棠再怎么掩饰，都会被窥见最深处的底线，而她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就看破了池棠对粮种的重视以及对自身名利的无所谓。

“……你在这件事上竟然有着近乎圣贤的品格。”

凝墟眼底暗处闪过一丝波澜，她仿佛自问自答道：“但你本性似乎并不是如此。你喜欢谋利，也享受被人称赞颂扬的感觉，为什么会在粮种上例外？”

“你想让所以人免于饥寒，但你并不是大同世界的理想主义者，所做所为也表明你提倡的是多劳多得，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慷慨。”

“你建立的华城拒绝任何外力插手，但实际上对权力却并不热衷，赚取了许多的钱财却又不停投入新的行业，会对已经拥有的飞快失去热情……”

在安静的空间内把对方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的池棠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打断这场心理分析，怒吼道：“你到底是来谈判还是结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