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白的雪月下,卷好的丹青被姜崇放缓缓展开。
姜云澈愣住,指尖摩挲着丹青,画中人眉眼有七分像她。
丹青一共分六个部分,从左到右,左面第一个是女扮男装的‘玉面公子’,第二个是救邬归远时她躺在草丛望天,第三个是……?
她猛地攥紧画卷。
姜崇放耸耸肩,撇嘴:“阿姐,你遮什么?都看到了。”
第三个画像,画的是济州船上她醉酒后,在被褥中伸出一只手逮住宋韧的手。
她那日醉酒的厉害,竟如此亲密?
至于第四个,是宋韧初见她女装的画像,是画得最好的。
第五个,则是地牢中噘着嘴、眼里包着泪水的她,他�在画下写了三字:小哭包。
姜云澈耳根微微发烫。
第六个,是生病后乖乖躺在床上、安静的她。
这幅画丹青他画得极其用心,比从前画得都要好,面容至少能认,但画技……算了,不谈画技!
姜云澈卷好画收入袖,佯装严肃:“三弟,此画你就当做没看到。”
“阿姐,知你做向来稳妥,危难时刻更是家中主心骨。在感情上,您千万乱不得。”姜崇放面露担忧,站在月光下踱步。
“省的。”姜云澈拉着他袖子,去花园更隐蔽处,唤来兰莹看守不准别人靠近。
待院中只他们二人时,姜崇放一直憋着不说的话,才委婉道。
“一边是年轻的镇国大将军,一边是太子,感情上稍有处理不慎,便会给你抹黑,会给姜家带来不好的风评。太子更是不能得罪,虽然这次他帮咱们,可伴君如伴虎…”
姜云澈沉静地听他说完,自肺腑地舒口气:”三弟真的长大了,知道为姐姐着想了,你考虑的很全面。姐姐只问你一句,你相信阿姐吗?”
“信!”姜崇放目光熠熠生辉,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那阿姐告诉你,谢钦不是一个好人,你也信吗?”
“这……”姜崇放迟疑道,“舅舅没少帮助我们家,咱家和他家关系一直不错,自我记事起到现在,他亦没做过对不起咱们的情,姐姐何出此言?”
姜云澈目光温柔,在月光下,秀美的脸上欲言又止,叹口气,将肺中浊气沉沉吐出。
“三弟信我即可。记住以后防着谢钦,舅舅是好人,但谢钦未必是。”
思忖小会儿,姜崇放咬紧后槽牙,认真道:”信阿姐,阿姐和是一家人,谢钦是外人。旁的都不信,只信咱们姜家人。只要咱们姜家一家子好好的就成。“
刹那间。
姜云澈红了眼圈,好在树影婆娑叫人看不清,前世就是这么好的弟弟在姜家错案中被斩头,幸好这一世力挽狂澜,加上宋韧帮助,一家子方才度过生死劫难。
“崇放,”姜云澈水眸满是宠爱,三弟比她高一个脑袋,不知不觉竟长得这般高了。
她诸多感慨,汇集成一句,“翻过年了,今年的科考好好准备。”
“先前姐姐�把当做小屁孩,看不上,如今阿姐是终于认同了吗!”姜崇放惊喜跺地,高兴跳起,“弱冠礼,要阿姐帮我加冠!”
姜云澈转身离去,双手拢在袖中避寒,转角时点点头。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耶!”
兰莹连忙迎上来,挑了红灯笼,光亮朦朦胧胧的。
诧异:“三公子怎地那么高兴?”
姜云澈嘴角不断上翘,却不语。
二人回了屋。
姜云澈有些累,褪下衣衫缩进纯棉被褥中,摸过微凉的床单,道:“明日回京后,去买床羊羔毛褥子,睡着舒服,关灯吧。”
兰莹甜甜的诶了声,吹了灯拉窗也去歇下。
姜云澈刚入睡没多会儿,蓦地,睁开眼,只见先前关好的窗户又稀开了一条缝。
她警觉地偷偷莫下床,揣了木棍。
未闻屋中动静,月光下,一根极细的银针顶开窗户,微推,静谧无声地打开了大半,一道颀长的身影被拉得很瘦…
夜风习过,灌入房中,那人又赶紧小心关了些窗户。
姜云澈当即瞧见了那翻飞的衣袂影子。
“谁?”她压低声音。
那人机敏转身便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姜云澈使劲拽住他一角衣袖,摸到丝滑微凉的绸缎,和绣好的云纹印子,问:“梁上君子?”
被她抓住的那抹衣袖,拽了下,又怕力气太大在拉扯中伤到她,所以很是小心。
突然,姜云澈压低声音,偷笑:“太子殿下?”
梁上君子顿时不动了。
虽是初春,夜风到底有些凉。
姜云澈只穿里衣,难免咳嗽,再吹只怕会感染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