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真切的发生在面前,我们都始料未及,昨日湖床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个死人又如何能爬来这里,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除非,只有一种可能:当时发现他时,是种一息尚存的假死状态。
后头李大哨在训人,劈头盖脸就是顿“你小子办不办事儿!”,被骂的伙计觉得委屈,低声争辩:“俺觉得妥当,没差池!俺亲手埋的他,臭的齁鼻子了,死得不能再死了都!”,某种程度上讲,他说的不假,当时“凉”那种惨状,任“华、扁”二老看了,也觉得是死透了,退一步讲,就算他还提着口气,翻开身上的乱石碎砾,再顶着沙尘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爬到此处,可能性有多大?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人措手不及,他们显然没经历过这事儿,队伍一时滞住,都在观望起来,我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处闷热难耐,再加上鼻稍旁若有若无的腐臭,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老话讲: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李大哨打眼便觉得靠不住,就不是块料儿!我若再失了分寸,这趟签子就甭走了,当即打了个呼哨,招呼阿奎跟在身后,以防万一,我又攥住手上的扳指,若有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应对。
边往前摸,边用手电上下照了两遍,发现左侧岔道的裂隙,与我们下来的那道相背,整个上粗下细,越至底部越窄,到我头顶处已不足尺宽,看这势头,这人爬下裂隙后又拖行到此,最后被肿胀的躯体卡死住了。
越往前,鼻腔里血秽的腥味越重,加上湖底构势狭小,气体不流通,味道无形中放大许多,每次呼吸,喉腔都在剧烈蠕动,我让阿奎照着亮,忍住胃里的翻腾,仔细朝头顶打量起来。
那人身体倒悬,头部微偏,血污下的单眼仍死盯着下方,此时若换个角度看,你会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怪诞,但此时我除了些许生理不适,没有工夫乱想,寥寥几瞥只觉得此人眉眼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再看时脑中一闪,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接过阿奎的手电,往回走时心事重重,倘若真如我所想,这倭佬的身死便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试验或屠戮,可谁会需要这么做,又有何企图,眼下仍是一抹黑,毫无头绪可言。
仲老见我表情不对,似知事情有变,忙问前面的情况,我没有多虑,脱口便出,说那应该是“凉”。
“你这不收破烂的穷吆喝,废话嘛”,没待东家那头反应,李这厮倒越俎代庖,急眼起来:“这崽子是死是活呐,埋那旮旯好好的,说是薄坟还有三尺土呢,怎的自个儿挪窝儿了?”
我脸色微沉,又深深看了眼梢李,没搭理他,扭头正声道:“我的意思的是:底下这个,才是‘凉’…”
话一出口,众人仍一头雾水,不知其意,我继续解释:咱们都先入为主了,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认定是上面入土的那位,这其实是潜意识作祟,认为尸体复活,跟着队伍到了这里,如果换个角度想,两处位置,两具尸体,这么一来事情便简单多了。
我把灯柱打到前面,比划了下方位:“刚才细细分辨了下,湖床那具主要创口都是头部,而眼前的集中在背颈,另外,前者像已死去多时,已初现巨人观,而此处却仍充斥着血腥味,说明惨祸间隔并不久,再结合凉的失踪时间,也就不难判断,下头被卡住的这位罹难者才是他”。
仲老到底是个研究员,想法活络,最先反应过来,便问:“照冯老弟的意思,上面殡殓之人若不是‘平宫’樣(ri本一种称呼后缀,平宫是凉的姓),岂不凭空多出来一具”。
一语中的,即问既所想,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点:这个面部被毁者是谁?又为何出现在此处,这也正是难解之处,虽心有疑虑,可面上仍不动声色,打着哈哈道:“也许就是个过夜路的商客,被熊袭击了的倒霉鬼吧”。
其实,结合其装束及腐败程度,我有了可能的初步推测,曾听赵不三提到过,老贺首次入楫途中,雇主一员莫名消失,周遭寻遍也未觅其踪影,最后不了了之,只得作罢。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倒霉鬼”,很可能就是此人,但这个说法有个最难圆其说的一环:上一批行夫入楫已有月余,若他就是被袭的失踪者,为何直至昨日,才突然陈尸于湖床上呢?
抛开那些超自然的诈尸、穿越论,我想,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他们死因的“源头”,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件事:这片三面合围、沙土交错的洼地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狩猎”,这两具伤口狰狞的残尸,就是血淋淋的证据,不管它有无明确的目标或目的,可以明确的是:“它”真真切切存在,而且,极有可能随队伍下来了,隐匿在这些曲折蜿蜒的裂隙深处,更甚者,此时此刻,“它”或许就在我们当中!
若真是如此倒好办许多,不管这玩意儿是什么,只要是个实物,露了腚便总会有破绽,保着轿箱在身边,我就有把握将其立毙当下!但若仍像现在这般,悄无声息的潜于暗处,情势就棘手了,保不齐,后面还会出现牺牲者,而这一路下去,便注定了不安宁,需心存戒备,时刻警惕,相较于前者,的确是个耗精力的苦差。
此外,最难让人理解之处在于,这两人濒死前的状态跟如出一辙的怪异姿势,都像在极力渴求什么。刚刚灯柱打上去时,我看到裂隙土层间那一条长长的血痕,着实有些心惊,究竟是怎样的求生欲,能将脑袋硬生生挤到扭曲变形,也要爬下来,又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求生欲,而是这湖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将死之人本能的接近,想到此处不禁疑窦丛生:这一切发生的根源是否就在脚下,那这地层之下究竟隐没着什么呢?
也许,这正是这些ri本人远涉于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