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过去,天光大亮。萧善晌午时分醒来,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嘴一张咳的厉害,扎疼扎疼。
丫鬟进来服侍,倒了杯水喂给她,“姑娘昨儿又发烧了,公子守了姑娘一天一夜,才歇下。”
萧善不为所动,狗男人不掳自己来,两人谁也不用折腾谁。自己生病受罪还不是拜他所赐。
用过饭,服了药,在船上就有些无所事事。叫了丫鬟陪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快到地方了吧,”国公府在太原,哥哥身在京城,自己这会儿是被带着往益州去的。
“快了,再有三日就能到成都府了。”顾邵在隔壁听到动静,起身来看她,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不带血色,眼下都有些陷进去了,顾邵觉得这样憔悴虚弱的萧善很不顺眼,到家该好好补补才是。
她这样一朵好颜色的娇花,要越开越艳才能赏心悦目,要一直在枝头盛放才合心意。也不枉费自己为她做了一回不齿小人,无良强盗。
萧善脾气发过了心里不那么堵得慌了,此刻收起了满身的刺,看起来温温顺顺,乖巧可人。
她知道狗男人一意孤行是听不进去自己的想法和劝说的,之后也不用再费口舌,只琢磨着该如何脱身才好。
顾邵在萧善额上贴了一会儿,佳人体温恢复正常,可以放下心来。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把玩着她的玉手,“前几日还一条条的提条件,非要回了家摆了酒才肯服侍;又磨着我日后不得拦你开酒楼,置产业,难不成都是骗我的,嗯?”
自己一条条按头应了,谁料她借玩纸牌的机会赢了丫鬟们的镯子戒指,戴在身上跳了河。
幸而自己将人找回来了。
萧善心想,当然是骗你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好扰乱你的判断。一把拂开他的大手,转过头怒目而视。
“我本能穿正红戴霞帔嫁人做正头娘子的,可你非强纳我做妾,我以后甭想挺直了腰杆做人不说,便是生下儿女来也要怨我。这世间门第等级,嫡庶差别,哪个不在意。好好的平坦大路不走,我作甚要累带着儿女一起下贱!”
顾邵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情意,心气又高,连日来没有好言好语实属正常。现下听她说起两人以后生儿育女的话,只当她认命了,不过仍为后计忧心。
沉吟片刻,当下许诺道:“我会尽力择一贤良大度的妻室,不会让她为难你,至于儿女……”
倒是有些难办,姎儿终究身份低了些,不然娶了她岂不是正好。
“虽有平妻一说,但为官做宰的人家,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是名头好听,既下了我妻室的颜面,又不对你有实际益处,阖家反遭人耻笑。”
这话倒是不虚,本朝多是商家才娶平妻为佐内外家事。毕竟,拿妾之流与各家女眷交际倒像是故意打人脸,可商人成年累月在外奔波,家中不能没有主母打理,侍奉老人,教育子女都是奴仆替代不了的。
所以有的人家专门抬个平妻随男人在外走动。此举世家官门多看不起,少有人行。
“待你生下孩子,就抬你做侧妃。儿女就记在我正妻名下充做嫡出。”虽比不得正妻生养,却也好听许多。
加上自己的宠爱也不差什么,“我顾邵的孩儿,便是庶出也比旁人家高贵几分。”
然而顾邵说的再多,萧善也没一句听得欢喜。甚至想放声大笑,再抽他几十个大嘴巴子才能解心头郁气。
真让他把自己带回去,成了他后宅一员金丝雀,自己就该窒息了。这种辱及尊严人格的痛苦,古代这些大男人是理解不了的。
在他们眼中仿佛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男人的掌中娇雀,榻上欢宠。平等,人权,爱情……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白费口舌。
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他,“你可有我哥哥消息?”
顾邵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卷纸,递给萧善,示意她自己看,“这是今早上才传回来的消息。”
萧善接过来看了,上面写着会试之后兄长就没了踪迹,好的是没听说他与人结仇,坏的是并不能确定兄长是否被帝王选去做事了。
可以理解为兄长失踪了吗?
这消息是假的吧……
“是不是你,你怕我知道兄长有了好前程,心里更不愿意跟你,所以写来假消息骗我……”不知是顾邵给她的印象太过恶劣,还是打心里不想信了这个坏消息。
自家兄妹二人无权无势,谁的脚腕也掰不过,狗男人要是把哥哥如何了,好歹还能求求情,不就是馋自己身子嘛,给他就是。
可要是别人,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头绪。
顾邵嗤笑一声,站立起身,掐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开口,“你兄长区区一个举人,今年考中了也不过一贡士,就是殿试再中了头三甲,豁出去到御前告我一状,别说公子我即将起复,就是仍在丁忧,我也不惧,他一个小小的——进士。”
“你这小厨娘对世间权势,真是一无所知。”
“如今你孤身一人,离了我既无权势依傍,又无男儿支应门户,你能去哪!”
“你哥哥的消息,我自会替你留意,你就安心等着做我的娇娇儿吧。”
萧善被他一袭话刺激的脑子有些发晕,面白如纸,整个人毫无知觉地卸了力气,差点跌倒在地,被顾邵一把捞起紧紧拥在怀里。
想起曾经查到的她的过往,萧家兄妹二人于幼年先后失了双亲,无人照管,艰难求生,几经生死,好容易互为依靠着长大,实属不易。
顾邵难得软了心肠,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安慰道:“姎儿,别怕,夫君会永远陪着你的……”
“一个人只要存在过就有痕迹可寻,夫君一定帮你找到兄长好不好,活……活着找到他。”要是死了,就不必说给她听了,只当一辈子杳无音信。
“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哥哥兴许是访友去了,和你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错过了而已……榜上无名?没事儿,三年后再考就是了,重要的是人还在就好……哥哥这次怎么这样顽皮,吓到我了,呵呵,他是不是,是不是殿试没中!怕我知道了失望,不敢回来……”萧善痰迷心窍一般,喋喋不休地找借口找理由,决计不肯相信兄长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