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师的家离学校比较近，走着大概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道路、远山已经被雪厚厚的披了层外衣，眼前整个世界看上去白茫茫的，干净、漂亮。

“看着你们，我就想着自己有个女儿就好了”。

“不都说养儿防老吗”，安若笑笑。

“我媳妇儿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生了两个都是男孩儿，淘气”。

“他们快放假了吧”，安若看到郭老师说起自己孩子淘气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慈爱。

“嗯，就这几天回来”。

“……还有人等，真好”，安若望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出每次自己放假时穆亦凡在校门口接自己回去时的情景。

“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和你身上不属于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气息时，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子。”听到她的话，郭老师笑了笑说道：“上次跟你说起‘生活并不是别人说的该如何……’那段时，你眼里出现一瞬的失望，那时我就想，还好！”

“还好？”

“嗯，其实我并不太看好超乎年龄的举止和思想，什么样的年龄段思考什么样的问题、做什么样的举动，这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或许在很多年后想起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幼稚、很无理取闹，但那些都实实在在地证明你活过。否则回过头什么也没有，便连回头也不敢了，只能往前跑。当人生变得如同上了发条的时钟时，那这一辈子活一百年跟活一年也就没多大区别了。有时候你可以不那么‘懂事’。”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劝人不懂事的”，安若笑笑。

“是叫你别什么事都硬撑，人还是得适度尊重自己的欲望的”，他继续道：“那天来看你的那小伙看起来不错，是你男朋友？”

“……嗯，是了吧”。

“什么叫是吧。

能遇见一个能相互扶持一辈子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能遇见一个把你当女儿宠的人更不容易，你很幸运”。

“嗯。其实从小到大似乎总让他为我操心，有些于心不忍。

嫂子呢？”

“……如果没有她，我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生活”。郭老师顿了顿，继续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挺好强的，又是村里面走出去的唯一一个大学生，所以毕业后，不管当时的情况如何，我都不允许自己往回走。倒不是自己不愿，只是人言可畏，或许别人说的那句’上了大学还不是回来了’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无心提起，或许只是给人当教材、举例子，可我总不能不带心的去听。

尽管我清楚自己要什么，却没勇气坚持。那时我常常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从内而外在化脓、在腐烂，可还是一层一层的不断贴着那些让别人看来很是光鲜、本该如此的膜。一层一层的贴、一层一层的帖，甚至贴到我感觉自己快窒息、快没有感觉了，却还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直到有一天，我媳妇儿说她考了这边的公务员，已经收到上岗通知，并替我辞掉了工作。我连脾气都没来得及发，就被她拽上了火车。

回乡后，慢慢安定下来，渐渐地我才明白了，学会妥协并不一定是懦弱的体现，你会获得更大程度的尊重，和对待生活、对待自己、对待他人的宽容。

再后来终于从自己虚荣心的纠结中走出，有了更多的注意力给她。她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跟了我以后总是风尘仆仆，最后还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活，有时候我真怕她坚持不了多久，可没想到她居然比我还不介意，照顾我父母，照顾两个孩子，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安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家的院落，很宽敞，有转头砌成的一个小型花园，还有几棵树，安若记得夏天的时候后院里面长满了各种蔬菜，收拾的很整齐，很温馨。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的妻子正掀了帘子走出来，边往安若身边走边朝着郭老师说道：“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给安若打把伞，别冻感冒了……”。

“……没事儿，穿得挺厚，我以前下雨都不太带伞的，没这么娇气。”

“女孩子，还是得注意点儿的，别落下什么毛病”，她边说边拍着她衣衫上的雪。

“嗯”。

郭老师始终微笑着，走到门边，伸过手打起帘子，屋子里面一股暖气迎面而来，让人觉得格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