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傻大个儿,我心中一乐,这小子不算太傻啊,知道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我每日都让你吃饱,你看怎么样?”
傻大个儿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道:“不打了么?”
我笑道:“你若是以后不再惹事,便不打你,但是你须得听话才行。若是不听话,也还是要打的。而且,你跟了我,以后便不许到处乱跑,本公子让你去哪里你就要去哪里,若是想要自己出去,得本公子同意才行。不然,不止要打你,还不给你吃饭。”
吴狗儿在一旁听了我的话,知道我心意已定,忙跟这黑大个儿道:“傻牛,以后陈公子便是你的长期饭东了,还不跪下叩头。”
我一摆手,拦住了要跪下的韩牛儿:“还有一事你要记住,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下跪,跪一次,就饿你一顿。听明白了吗?”
韩牛忙点头道:“俺记下了,俺记下了。不许到处走,也不许下跪,俺都记下了。”
我之所以要收留韩牛儿,是因为我的确亟需在身边招揽一个类似的帮手。那些军户们目前来说还只是利益上的关联,若是真遇到事情,能不能帮上忙还真不好说。
可是这韩牛不同。在我看来,这黑大个儿真不错。首先,父母双亡,没什么拖累,即便我以后离开这里,也可以跟着我走。其次,性子虽然憨一些,却不并是真傻,而且,心也地不坏,这从他每天吃完了饭食知道给人家打扫门前就看得出来。最关键的是,这个大体格子要是培养好了,绝对是个金牌打手啊!抗揍不说,就说他振臂之间就能将殴打他的两个家奴震飞出去好几丈远,这就是神力啊!
至于教他的师父我都找好了。苏卫等人就不错。这黑大个儿天生神力,绝对适合练军伍方面的功夫。其实,魏刀儿若是不急着走,也是一个好人选。不过,貌似我拦不下这老道的去意,小丫头都托付给我了,老道这是铁了心了。
不管怎么说,这顿半饥不饱的点心没白吃,一天三顿饱饭就能换这么个宝贝回来,这回可赚大发了!还有,听着吴狗儿话里的意思,这个怀戎县的霍县令好像人品不是那么糟糕,居然能舍却与那县丞的同僚情谊,放过这傻牛一马,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官。
黑大个儿看来真是饿得不轻,一个人吃下去的东西比我们三个人还要多一些。会过了账,一行人出了茶肆。已是午后,满世界都被阳光晃得白灿灿的一片,这街两旁又没有种得什么树,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阴凉,热得让人有些心火上升。换了在后世,这天儿适合来一瓶子冰镇的可乐一口气灌下去,然后再狠狠地打一个嗝出来,顺着汗毛孔都能透出舒爽。不过,这年头不要说可乐了,大热天的想喝杯冰水都是奢望。
“狗儿,你知道什么地方硝石卖吗?”我回首问道。
吴狗儿颇有些做狗腿子的潜质,连忙满脸谄媚低头哈腰的回道:“不知道公子是想要皮硝还是芒硝,若是芒硝,后街的保和堂药店应该有,若是皮硝,那就得去左斜街的黄瘸子的皮匠铺,他那里一定有,就是不知道卖不卖。”
“以后问你话直接回答就是,不用有低头又哈腰的,本公子不耐烦这些,下次再犯,扣你例钱。”
“小的明白!”又是一哈腰,我有些无奈。“给你五十文钱,去那个皮匠铺买些皮硝回来,有多少要多少,若是钱不够,你回来再取就是。那皮匠若是不卖,多给他些银钱就是。”
领着黑大个儿和小丫头刚回到店里不久,那吴狗儿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进了院子:“回公子,小的已经把事情办妥。那黄瘸子起初不卖,没办法只得多给了些银钱,黑了心的货,五十文钱只买了二百斤皮硝,又让他赚了大钱。”
打断了吴狗儿在这儿卖乖邀功,让他带着傻牛从前面把买回来的皮硝扛了进来。满满两袋子,打开一看,纯度还真不错。颜色很白,颗粒不大,和后世的没什么区别。
好东西啊,这玩意儿能派上大用场。别的不说,眼看就入夏了,用这玩意儿制点冰到时候解解暑气,要是弄出点儿冰镇食品的话,何愁生意不火。
想到了就做。吩咐着吴狗儿去买些乌梅和干红果回来,涮洗干净了加上些甘草在大锅里面开始煮。没有冰糖,糖霜也能凑合用了。等到酸梅汤煮的差不多的时候,又让他找来了一大一下两个铜盆,在大铜盆里加上多半盆水,把熬好的酸梅汤倒进了小铜盆,等到酸梅汤变凉,我把小盆坐到了大盆的水里面,把大约三四斤皮硝倒进了水里面并且搅匀。没多一会儿,水面上就起了细细地波纹,随着一丝丝的白雾自水面飘起来,大铜盆外面已经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水面已经凝结出来了三四毫米厚的冰层,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酸梅汤,不错,冰凉可口,绝对是消暑珍品,这东西要是过两个月放在店里招揽客人的话,生意必定火爆!
身边半天也没有动静,回头看,三个人的嘴巴都张得老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我回头,傻牛擦了一下流出的口水,瞪着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道:“小哥儿,你这是咋弄的?”
不理这个憨货,跟他说了他也不明白。转身跟吴狗儿说:“狗儿,这些事情要保密,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本公子扣你例钱。”
吴狗儿连忙点头道:“小的明白。”顿了一下,又张嘴问道:“公子,那要是别人说了出去怎么办?”
“那你扣你例钱!”
“啊?”
一人给他们盛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几个人喝得惬意。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看,却是靳胖子满头大汗的又来了。正巧,连忙给他也盛了一碗。胖子接过碗喝了一口,讶异之色更甚于那三个人。
“兄弟,这冰是从哪里来的?”
“哥哥勿需惊讶。这冰是刚才兄弟我刚刚制作的。不瞒哥哥,兄弟跟随先师多年,记在心中的大多是类似的格物之道,昨日的庖厨之术,今日的制冰之术,还有兄弟制作出来的烈酒,都只是这学问的一些皮毛而已。”
靳融听了这话,神色肃穆,将双手高手高高举过头顶,叉手而礼:“子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尊师子虚先生真乃世外高人,虽游于山野市井,一身学问却足以肩比先贤,只恨为兄不得此际遇得见高人,甚憾。”
又来了,这胖子的礼节还真是多,动不动就来一下子,整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人家这礼是行给我那个子虚乌有的老师的,虽不耐烦,我也只得赶紧躬身还礼了:“先师在世之时,曾教导过小弟不止一次,格物之道重在立明本心,为善去恶,知行合一。而格物本身,不仅是对事物本源的精研细查,更是一个自身学识增长的过程,正所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在这个过程之中,个人的亲身实践尤为重要。这就更要求所学之人要恪守本心,不为名利所扰。是以,格物之道,不只是一门学问,而是一种存世之道。至于兄长所说的治国、明德于天下,对于这格物之道来说,倒是可有可无之事。”
靳融又是一个大礼;“谨受教!”
酸不拉几的陪着这胖子拽了几句文,弄得我浑身冒汗,口干舌燥,一大碗酸梅汤灌下去,这才好了点儿。
靳融也是痛痛快快的喝了一碗酸梅汤,看了看旁边的傻牛,低声对我道:“兄弟,你怎么把这个憨货领回来了?”
“兄弟我现在缺个壮劳力,看这个傻牛不错,人憨厚,又有力气,谈好了一天三顿饭的价钱,自然就领回来了,哥哥这么问,是不是也觉得此事不妥?”
“那倒也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所谓的羊刃合杀的命格。哥哥我是不信的。这孩子原本是个可怜的。不过,活得却是硬朗。从不到五岁的时候就流浪在街上,这十多年来半饥不饱地吃着百家饭,硬是活得如同一条壮牛一般。今日既然兄弟有意收他留在身边,对这孩子来说,未免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靳融来找我的原因让我有些郁闷。订好了晚上请我吃饭,却是想让我下厨去做给他们吃。还说什么兄弟你吃惯了美味佳肴,兄嫂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吃食能和你的胃口。有你们这么请客的么?我是客人呐!你见过那个主人请客,客人自己下厨做饭的?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真没见过这样的斯文败类。刚才说起我那个子虚乌有的师父的时候那一脸肃穆,这会儿早就变成了满脸的谄笑了,看着这张冒着油的胖脸,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上去踩一脚。
这胖子的笑脸真是让我没办法拒绝,那些厨具还没有打造完成,培养厨师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没办法,只好让这胖子得逞一回。吩咐吴狗儿拿了钱去街上采买一些店里没有的原料,我又去了厨房开始忙活些应用之物。总是要带着些半成品去才好,不然要是全都现做,那这晚饭就得改成早饭了。
既然是去赴宴,傻牛这憨货倒是不好不能带着,做了些省事管饱的让傻牛和几个伙计也尝尝,吩咐着一个伙计帮忙拎着半成品的菜肴,我带着小丫头跟着靳融去了他家。看得出是有钱人,胖子家的门脸儿很大气,大门口一边儿两颗一抱粗细的门槐,是这城中难得一见的绿色。七级青石台阶上去,门内是一面磨砖对缝的影壁墙,一只飞天体态娟秀,风姿飘逸,四面刻着卷云纹,不过有些斑驳,看着是有些年头了。院子里面一水儿的方砖墁地,左侧一洞八角门里看着郁郁葱葱,应该是个花园。
“哥哥,你这宅子不错啊,看着像是官宦人家的宅子。”
“兄弟好眼力,这宅子据传说是北魏怀荒镇金城戍将张法留下的,一百多年了。十年前,先父从一位离任的县丞手中买下,花了三百贯。先父去世之后,为了清净,家中执役的人我大多遣散了,只留下三五个,这么大的宅子收拾起来倒是有些费力,墙根角落不甚整洁了,兄弟见笑。”
胖子若是不说,我倒是真没注意这回事儿。其实也不是没注意,是根本没想到。后世固有的思维方式让我没觉得这宅子里面的仆役多少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真是仆役婢女三五环绕的话,我反倒会对这胖子起了反感。这会儿看着,别说,还挺顺眼,那张胖脸貌似也不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