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灞桥的时候,王婉也曾找过娘家,可自从王铎贬职,太原王氏的权威便一落千丈,族中子弟被当初的仇家三番五次上门羞辱,连长安城中赖以生存的产业都被夺去大半,压根顾不上她这出嫁的姑娘,身在神策军的二兄甚至还将李潼当初不念亲情的事给搬出来,王婉最后只能哭着回到庄子。
眼下溃兵们正忙着进食,傻子都知道等他们吃饱会发生什么,连门口挂的昭王妃旗子都不在意的人,谁会指望这群溃兵放过自己。
王婉没哭,她甚至连咒骂的心思都没有,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已经成了灰白色,只有院中老门子的尸体还存留一丝鲜红,老门子没有实现跟吐蕃人同归于尽的愿望,在大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他将一个溃兵的耳朵劈下,自己则被三把横刀同时插在肚皮上。
“夫人,一会动起手来,老婆子若护不得您周全,还望您用这钗子了断。”周婆子从袖管里掏出把短刃,又拔下自己的铜钗递给王婉。
“不必了,我也是宗室之妻,要死也得死在金钗下。”王婉推开周婆子的手,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将钗针顶在喉咙上。
田大可依旧在奋力挣扎,他知道,倘若再等片刻,这庄子就会血流成河。
“直娘贼,老奴是个阉人,你可敢与老奴一战,放过我家主母!”老太监的脖子已经喊哑,声音凄厉至极。
溃军中走出一个瘦高个,嘴里边嚼馍馍边道:“老乌龟,不在宫中伺候嫔妃,跑农地里作甚。耶耶给你把刀,若是你赢了,你家主母耶耶不碰,若是输了,耶耶睡她一辈子!”
溃兵们被这话引得哈哈大笑,放开田大可,还扔了把短刀在地上。
老太监哆哆嗦嗦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短刀,冲着王婉露出丝苦笑,拱拱手道:“老奴这辈子怕是伺候不了主家了,先行一步,在下边给主母带路!”
说罢拿着短刀就冲向瘦高个,刚抬起手,田大可就知道,自己该死了------瘦高个从身后挥出的是把横刀。
田大可闭着眼睛,他不敢看到自己身上冒出的鲜血,因为他很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噗嗤”“噗嗤”几声轻响从身旁传来,老太监认为那是自己身体被劈开的声音,大概是太快了,自己还没感觉到疼。
“老田,别站着了!”
一个声音从大门处传来,田大可觉着很耳熟,只有李潼会这么叫自己!难道是自己已经到了黄泉,能够主仆相见了?
老太监哆哆嗦嗦睁开眼睛,面前是四具倒地的溃兵尸体,剩余的溃兵正跪在地上。
“主家,是您来救老奴了吗?”田大可颤颤巍巍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稍胖的青年拿着手弩站在门口,不是李潼又是谁?
“取了他们的甲胄兵器,此地不可久留,速速离开。”李潼朝响马们下令,自己则走到屋中,拍拍田大可的肩膀。
“主家,您可算回来了,老奴差点就见不着你了”田大可总算明白自己不用死了,抱着李潼的大腿放声大哭,想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说出来。
李潼只能好生劝慰,顺便朝举着金钗的王婉挑挑眉毛,意思是自己帅不帅。
王婉可不懂那些,见到失踪许久的人突然出现,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扒开围住自己的丫鬟,几步冲上前,将田大可一脚踹开后,扑到李潼怀里,用力的撕咬起来。
“杀千刀的,杀千刀的还以为你死了,皇帝又说你活着活着还勾结响马,还让我到这庄子里担惊受怕,杀千刀的,杀千刀的我求了公主整整三天,可陛下他不派兵呀他不派兵呀呜呜”王婉边骂边咬,哭声比田大可还大。
李潼愣了一会,这才想起,王婉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倘若自己有罪,首先遭殃的就是她,看来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毕竟是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随即将双手搂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说:“不怕,不怕,为夫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正在柔情蜜意呢,武户升瓮声瓮气地问:“殿下,咱们收拾好了,是不是现在启程?”
“滚!”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骂了句,随即赶忙分开,毕竟大庭广众做这个动作,实在不好意思。
武户升挠挠头,觉着应该再看看后院,指不定还有只蚂蚁需要灭口。
“老田,问问仆役们,有愿跟我走的就赶紧收拾东西,只要衣裳吃食就成,别的都别带,此行要走好几日,东西太多反而是累赘。”李潼朝田大可吩咐。
老太监如同打了鸡血,在整个庄子里上蹿下跳,将一干仆役训斥得生不如死,这才屁颠屁颠跑来说:“主家,连带着老王妃旧部,一共三十七人愿跟着咱们走,别的全是恋家子,死活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