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春步履匆匆走到谢家门口,叩响门板,等了会,听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露出谢麒蜡黄消瘦的脸。
许是自谢大郎没后,家中只剩孤儿寡母,只要谢麒在家,一律是他出来应门。
因谢家要守孝,平时少有出来行走,宁小春许久未见谢麒,如今瞧他比上回见时还要瘦上一圈,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简直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先咣咣捶上两拳,好发泄心中烦闷,这会也没心思在客套寒暄,直奔主题道:“我想了个赚钱法子,你看看可不可行。”
“恩,你说。”好在谢麒眼中还有亮光,并未被这一连串变故打倒。
宁小春说:“麦子也都收了,村里有的人家打算让地歇一茬,有的人家准备种黄豆,我琢磨家家户户都种豆子,等收了也卖不上价。”
谢麒点头,“我家以前也种黄豆,往常这个时候会租上别家几亩地,只租俩三月,秋末收获的豆子家里留一半,剩下的拉到镇上粮铺,粮铺是五文钱两斤收。”
“这也太低了。”
“豆子算是好打理,生产周期又短,我家那薄地每亩能收豆子一百斤左右,有时肥料足了,便能达一百一十斤,有时肥薄了,就只八九十斤,租别家的地,一亩地给一百文,只租到麦子下种之前,刨了豆种的钱,一亩地也能赚上一百文,若赶上天好,还能再多一二十文。”
宁小春只知古代产量低,却没想到黄豆产量这么低?
“亩产才一百多斤?”宁小春一脸不敢置信,“你是不是少说个‘公’字?”
谢麒摇头,“豆子周期短,若非产量低,家家户户都不种麦子改种豆子了。”
“那这还种个什么劲啊?你以前就没想过换别的东西种?”
说到这个,谢麒苦笑一声,“怎么没想过?我从八岁就跟家里人说换个东西来钟,可都把我的话当成童言童语……”
宁小春深受体会地重重点头。
“再说我也打听过,别的村这个时候有种白菜萝卜的,产量是高些,只不过菜价又赶不上粮价,白菜萝卜一文钱就得一斤,又不易储存,算起来和种黄豆也差不离,家里人也就一直在种黄豆。”
“我今个踅摸了一种作物,产量我还没问清楚,不过种得后肯定能比黄豆卖的上价。”
“是什么?”
“占城稻。”宁小春原本以为谢麒不知,正要解释,就见谢麒略有惊讶地挑了挑眉。
“咱俩竟想到一处,我去年就看上了占城稻,这种稻子旱地亦能种,听说五六十日就能收获,只是村里没人种过,不得要领,我大哥还在时,不肯轻易答应。”
提起大哥,谢麒眼中一片黯然,“你又是从哪听说的?”
“我?我去问的萧贺。”
谢麒听他提起萧贺,不觉拧眉,“你还跟他接触往来?”
“呃,那小子其实挺不错的。”
谢麒哼了一声,“哪里不错?他小小年纪,竟是打我妹的主意。”
宁小春讶道:“你知道?”
“傻子才看不出来。”谢麒忽然压低声音说:“去年他刚回村时,他总是趁巧儿去河边洗衣故意搭话,被人瞧见,便传出萧贺看上巧儿的风言风语来。”
宁小春恍然大悟,总算知道了谢麒为何提起萧贺就气不打一处来。
“啧,那帮长舌妇整天东家长李家短,屁话多。”
“萧贺家条件好,村里人但凡看见他和那个女孩说过话,便要酸溜溜的传上几句闲言闲语,所以我才总说你,不让你往他跟前凑。”
若是刚穿越时,宁小春说不定还会拍着胸脯说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她可不敢如此毫无顾忌。
“这些先不提。”宁小春挥了挥手,“我是想让家里种占城稻,不过估计家里不会同意,这不想到了你,问你种不种?”
宁小春叹了一口大气,她多前才能自己当家做主?
谢麒稍稍想了下,很快点头,“种!我家有两亩地,打算再租六亩,我和巧儿一道能打理八亩地。”
“你嫂子呢?”
谢麒叹道:“我大嫂忧思过甚,身体一直不大好,加上她还要喂孩子,不敢让她太过劳累。”
宁小春心想你和巧儿还只是半大孩子,俩人打理八亩地?得累成什么样?想到这,她心中渐沉,“要不,少种点吧?第一次种,也不知能不能比黄豆划算。”
“黄豆本就是低产量作物,哪怕占城稻因我没经验,收成不高,只要能长出来,就不会赔,再说村中如今属我第一个种占城稻,倘若真比黄豆卖的价高,明年大伙就都要跟着种了,到时价格又要降下来,我如今不过是占个先机罢了。”
宁小春点头,心中也琢磨如果说服自家种占城稻,不过连身为男子的谢麒之前都没成功,自己希望也不大。
她又问:“你说租地一亩一百文,你租六亩地就是六百文,还要买种子,你有这么多钱吗?”
“书铺掌柜怜我孤苦,准我将书带回来抄写,再加上巧儿做的绣活,这些日子来也攒了些钱。”
“时日尚短,你能攒多少?”宁小春不会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住,若是真够,谢麒就该直接说了,“我家八成不会同意我种占城稻,我自己存了点钱,不如先借给你?”
谢麒想了想,没再推让,“待我卖了稻子就还你。”
“不着急,我平日也没花钱地方,哎,也不知何时我才能自己当家做主。”
谢麒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