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老伯是想帮周秀秀把西瓜送回家的，怕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拿不走，被她拒绝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周秀秀站在巷子口朝张秀莲家里叫了两声，她是怕这位嬢嬢在家里等自己。

没一会儿，张秀莲家大门打开，朝巷子口望了眼，“快进来，外面这么热怎么不进来？”

周秀秀指了指脚边的大袋子，道，“我带了东西呢，嬢嬢你吃了饭了吗？”

“吃完喽，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能走。”张秀莲先过来看了周秀秀脚边的西瓜，又听了她的想法，才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心眼多，不过也好，现在咱们两个人去也不怕多带这么点。”

张秀莲踩了三轮车，周秀秀坐在车斗里，先去牛奶配送点取货。

配送点的人见张秀莲带了个小姑娘来，开口就问是不是她闺女。

“我哪有福气有这么大个闺女，”张秀莲表情有些苦涩，只说周秀秀是自己的亲戚，跟她很亲，让大家以后多照顾照顾。

这话昨晚在火车站遇到熟人也这么说，周秀秀从中感觉到些异样，却没当面问。

今天时间早，就多拿了二十袋奶，两人到火车站时天还没黑。

来得早自然有好处，那就是刚好赶上七点半到站的火车。

张秀莲听了周秀秀卖西瓜的想法之后，就从进牛奶的地方多拿了两个箱子，垫底装了一些碎冰。

将大西瓜和冰牛奶放在一起，还没到车站，西瓜就已经冰凉了

因为西瓜太重，这次周秀秀主动说她上车去卖牛奶，让张秀莲像卖玉米那些人一样在月台上摆个小摊子。

四个西瓜，每个八瓣儿一共也就三十多片。一片两斤左右，卖两毛钱，买去还可以跟人分着吃。

本地是盆地中的平原，西瓜产量十分高，所以成本很低。本地人或许不会买，可外地来的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在车厢里闷了这么久，来片冰西瓜简直不要太舒坦。

价格是周秀秀订的，张秀莲开始觉得太贵了，可听她算了一遍就也同意了，“嬢嬢你只算了我们买的成本，但我们还这么远拿过来了，还冰上了，这两毛钱两三斤的西瓜难道不比一个雪糕划得来吗？”

张秀莲一路蹬三轮过来，也觉得辛苦，就同意了。常年在火车站，了解每一节车厢的位置，西瓜就摆在了卧铺和硬座交界的外面。

摆出来时，张秀莲还有些担心，可刚吆喝了几声‘冰西瓜’，就有人来问了。

问的人还以为只是用水泡着，没想到掀开箱子一看，一片片西瓜红艳艳的，整齐地排在一层冰上。迎面就是一股凉爽的冰甜气，这对热了一路的旅客是多大的诱惑啊。

张秀莲也是看惯人脸色的，当即就道，“我这一片西瓜两三斤，大老远从市场运来的，一路冰着怕抖坏了都不敢跑太快。你们看嘛，底下冰都还在，就这么多两角钱一块，先买先得，一会儿就没了。”

果然有人说两毛太贵了，张秀莲当即道，“两三斤冰的，不会比那些二两的雪糕好吗？西瓜熟得很，皮都是脆的，买去掰开两三个人吃都够哇！买不买哦，一会儿车走了！”

牛奶雪糕现在是一毛五一个，可一方面确实是小，另一方面……这车站里面没有卖的啊。

最先问的是个青年，衬衣皮鞋穿着，估计兜里还是有点钱，犹豫了一下，看着围观的人多了，开口就要了三块。

这个头一开，也不用张秀莲‘舌灿莲花’了，

这边西瓜卖得快，周秀秀那边就不太顺利了，这个时间大家都想吃点实在的，牛奶在那时候的常识里哪里是能饱肚子的？。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车站上卖熟食的也不少，什么红烧鸡腿、茶叶蛋、包子、红薯……之类的，更多的乘客则是自己带了吃的，主要是饼、熟鸡蛋，她甚至还看到有人带了方方正正的铝饭盒。

饭盒盖子揭开，就是白米饭上面铺了家常菜，在火车上这么一吃，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咽口水。

边卖牛奶边看，更坚定了周秀秀想买盒饭的想法。

广播里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车顶的大风扇不断将风吹进来，车厢里不少人下去买东西或者走动了。一列火车的到站，也让周秀秀感到了浓浓的烟火气。

“幺妹儿，给我来袋牛奶嘛。”

有人招呼，周秀秀赶紧过去，笑眯眯地说了价格，在对方爽快的话里又卖出

去一袋。

“幺妹儿嘞，你卖牛奶也整点小蛋糕这些嘛，光喝牛奶哪里喝得饱哦？”卖牛奶的是个中年汉子，梳着三七分，大热天头发都要滴油。

一看就像那种在外地发了财的人，兜里是有点钱的。从改革开放的政策出台开始，已经有一批人先富了起来，只是这些人大多数不太高调，当然也有逢年过节回到家乡忍不住要吹一吹的。

作为跨世纪的一代，周秀秀是亲眼见证过资本积累和博弈的，她当然不会讨厌这种人，特别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是十分羡慕的。

现在也没时间想那么多。

看到没，被顾客吐槽了，周秀秀赶紧回答，“这不是今天来得急嘛，叔叔，您要是下次再坐这趟车，我保证卖让您吃得饱的晚饭。”

“那就这么说好了哦！”

这肯定是开玩笑的，不过周秀秀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送走这一趟车，周秀秀箱子里的牛奶就卖出去一半，张秀莲这边的西瓜倒是早早就卖完了。

“秀秀，这个西瓜硬是好卖，我们明天多带些过来哇。”张秀莲把卖西瓜的钱塞给周秀秀。

“嬢嬢，你先拿到，”周秀秀自然不肯接，“等会儿晚上牛奶卖完了再一起算。”

周秀秀这么说，可张秀莲却死活不同意，说这是周秀秀的货，她没有分钱的道理。

两人拉扯推让了半天，周秀秀力气还是没张秀莲大，钱被塞进了她专门带着的小包里。

卖牛奶的钱

张秀莲没拒绝，因为这是两人一起的生意。周秀秀心里过意不去，早知道就自己卖西瓜了，现在人家帮忙卖完了，还不要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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