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渊没理香甜四溢的芸豆卷,淡淡反问:“你的心上人?”
君瑶不明所以,“啊?”
宸渊一字一顿地重复:“他说,你的心上人?”
君瑶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是刚刚那个茶客说秘史时提到了“狐妖和她的心上人”。宸渊在雷劫中恢复了所有记忆,自然也包括当初君瑶来人间寻他之事。这么多年他虽从没提过,却也清楚知道邻桌茶客指的人,正是君瑶和程渊。
这让君瑶越发莫名其妙,“那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宸渊面无表情,转头看向茶肆斜对面问君瑶:“想不想吃那个?”
君瑶顺着他视线看去,两块麻布随意支棱起的铺子下,老伯和大娘在卖糖油果子。
糯米被揉搓成大小均匀的圆球形状下入熔满红糖的油锅中,没过一会儿,红糖夹杂着糯米的甜香就窜入鼻中,再看锅中一个个雪白团子已然成了金黄色。不断颠翻油锅,直将团子再炸至外表焦黄起锅,撒上香喷喷的芝麻,用牙签串连,一份名动京城的糖油果子就做好了。
君瑶看得咽了咽口水,“……想。”
“你且坐着等我。”宸渊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君瑶笑盈盈说好,可宸渊面容依旧平静得过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君瑶也没深究,大抵是习惯了宸渊从前时候的冰山模样,所以哪怕他偶尔冷淡些,也实属正常。
对面摊子生意甚好,刚出炉的糖油果子就被哄抢而空,宸渊只能等下一锅。而君瑶就乖乖坐在远处,边吃着桌上糕点,边拖着腮帮子看他轩昂背影。
“姑娘?”对面突然站了一个人,开口道:“这茶肆中已然满座,可介意在下拼桌?”
君瑶抬头看去,身着墨蓝色锦袍的青年发冠紫金,腰间玉佩为上好的羊脂白玉,周身贵气天成。再看那张脸剑眉斜飞,鼻梁高挺,是寻常姑娘都舍不得拒绝的极好相貌。
但君瑶显然不是寻常人,她毫不客气地说了声:“介意。”长得好看有何用,反正再英俊也比不过自家夫君。
青年乍然吃瘪,脸上转瞬即逝地晃过一抹尴尬,只得再费口舌,“咳,姑娘似乎对前朝秘史甚感兴趣?恰好在下有家人在御前做官儿,兴许能为姑娘解惑一二。”
他始终保持着半揖身施礼,端得彬彬有礼。君瑶却看都不看一眼,视线所及只有宸渊一人背影。算算时间,糖油果子也快出锅了,对面位置肯定是不能让这人坐的,于是君瑶道:“你站着也可以说。”
青年:“……”抱歉,有被冒犯到。
但青年还是说了,甚至脸皮极厚地坐在了君瑶侧手边空位,摇开手中折扇缓缓说来:“其实要我讲,刚刚那人说的也没错,有那么多狐妖平白无故冤死了,身为同族势必该要报仇的。”
这下君瑶倒是转过头去看他了,“平白无故冤死?你觉得狐妖是冤死的?”
“自然。”青年道:“都说狐妖魅君,红颜祸国,祸者该死。可在下以为,史书总将亡国罪责归因于貌美女子,实为推卸责任,避重就轻。说到底,是那些本性昏庸的帝王……”
——不愿面对自己的无能,不愿接受后人的批评,给自己身败名裂找个借口罢了。
好熟悉的话语,与当时程府中程渊同她所言一字不差!
君瑶猛地抓住青年摇扇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谁?”
青年瞥过君瑶握着他的青葱玉指,风流一笑,“在下池启。”
君瑶道:“我问的是,你祖上可有人姓程?”
池启想了想道:“确有。在下的曾祖母便是。”
君瑶继续追问:“那你的曾祖母叫什么名字?”
池启偏头笑笑,“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就要打听家中曾祖母的闺名,未免有些不妥吧?除非……”
“除非什么?”君瑶问。
池启眉梢挑起,“除非姑娘愿意嫁给我,成了一家人便没这些忌讳了。”
裹上白芝麻的糖油果子卖相诱人,宸渊付完银两后回头,眼眸登时眯起。
他的小狐狸在做什么?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伸手握着那个人的手腕,虽然隔着衣物但仍旧觉得格外刺眼。
那男的还上身倾斜不断朝小狐狸靠近,笑得风流多姿,似是相谈甚欢。宸渊深提起一口气,遂又转身问铺子老板:“老伯,请问您这儿有醋吗?”
“醋?”老板奇怪看他,“这糖油果子以甜糯口感为佳,公子为何用得着醋?”
“实不相瞒,是我家娘子喜欢,愣是缠着我要又酸又甜的东西。”宸渊睁眼说瞎话完全不带腹稿。
老伯闻言会心一笑,拿出一瓶香醋倒在糖油果子上,边呲边压低声音道:“公子辛苦些,当初我家娘子怀孕时也是这样,成天嘴巴刁钻的很。好在后来生出一对龙凤胎,可把我高兴坏了。”
宸渊心不在焉听着老伯的话,他家阿瑶才没有怀孕,只觉得这淋上来的醋怎么都不够。
天知道此时的池启额头冒着冷汗,苦不堪言。这姑娘瞧着月貌花容,怎么手劲这么大?就因为随口戏谑了句,结果手腕骨头都差点被她捏碎。
“疼疼疼——”池启倒吸凉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曾祖母名叫程秋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