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语瞧了一眼便偏过头去:不认识。
怎么就不认识了,我当年不是送过你一个么。丁汉白成心找事儿,又转头向着聂维山,出题了,说说吧。
聂维山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宋代青白瓷卧牛水注,形状是卧牛做底,牛背上牧童邀请女娃同骑,趁机拥吻抚摸对方。属于秘戏瓷,秘戏瓷大多展示男女时的情状。
幸亏角落人不多,聂维山说完又端详了片刻,补充道:师父,这件不如您卧房床头上摆的那个好。
丁汉白满意道:废话,我那是亲自给你师叔雕的,不过这个也不错。
纪慎语脸面通红:大的带坏小的,别妨碍人家做生意。他说完调头往别处走,却久久没人追上来,慢下步子一听,丁汉白已经教起了聂维山怎么雕!
一定得是好玉,光泽盈润,触手生温。
我记住了,但我不会画春宫图。
犹抱琵琶半遮面为什么美?含蓄绝对比直白要吸引人。
嗯,我懂了,改天试试。
别让你爸看见,不然骂我教坏你。
几天下来丁汉白收了不少件,也放出去不少件,最后一天要跟当地几个朋友叙旧便没再去。聂维山和纪慎语却没闲着,仍然扎在古玩市场里寻宝,丁汉白说了,聂维山可自行收一件东西,以后是赔是赚自己担着。
有什么看中的没有?纪慎语不多干预,今天是我跟着你,你要收什么我就掏钱,等回去后你把东西脱了手再还就行。
聂维山慢慢走着,看见一个卖首饰的老太太,他蹲下问:奶奶,这些都是您收藏的还是家传的?
家传的,都数不清传多少辈儿了。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最早也都是晚清了,和别的古董比不值什么钱。
聂维山在一片簪子戒指里淘换,看见了一只小碗,问:奶奶,这个小碗也卖吗?
这个啊,都卖都卖。老太太把碗递过去,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搁置着占地方,我和老伴一人一天来处理处理。
聂维山端详那个小碗,然后又挑了四件首饰。老太太对着张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东西多我记不清,得查查。
老太太查完说:这几件首饰都是民国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这个碗在家里装鱼食的,本来有俩,都摔了一个了。统共给六千块钱吧,首饰记得没事儿擦一擦。
哎,好。聂维山把几样东西收起来,然后搁下钱走了。
纪慎语全程在对面看鼻烟壶,问:你买这么多首饰干什么?
不多,三婶、仙姨、结姐、我妈,一人一件。聂维山托着碗回了酒店,直到晚上丁汉白才回来,他立刻交代道,师父,我今天收了件东西。
丁汉白喝得有点儿多,用茶水擦了擦眼睛:我看看。
聂维山把那只小碗放桌上,待丁汉白拿起来看时说:口沿广身子矮,碗壁内凸外凹起着棱,釉青中泛着点儿蓝,釉层极薄并且极均匀,应该是五代青瓷盏,真品。
丁汉白目光清明,还带着些许笑意:哪个窑?
聂维山答:柴窑。
丁汉白又问:多少钱?
六千,还连着四件民国时候的首饰。聂维山说完就被踹了一脚,他望着丁汉白乐,丁汉白望着碗乐。俩人都乐够了,丁汉白大声道:明天下午打道回府,想我珍珠茶楼的点心了!
聂维山附和道:想学校食堂的三角肉饼了!
不诚实。丁汉白摇摇头,起身准备洗澡,边走边扔下一句,我看你是想那位爱吃肉饼的小孩儿了。
聂维山把东西收好,然后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尹千阳考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心情吃肉饼。
确切地说,没有。
尹千阳觉得期中考试结束开家长会,就像婚姻走到尽头后打官司,本来就够闹心的,还要更深的伤害一下彼此的感情。
他七点半训练结束回家,八点准时到了大门口,然后他就坐在台阶上想辙,想不出明天的家长会他爸妈谁去比较合适。
又过了十分钟,手机响了,他接通:妈,我到胡同口了。哎,我碰见小宇了,他非让我去他家吃饭,那我去了啊。
自导自演还挺逼真,尹千阳背着书包去了隔壁,自从聂维山搬走后他很少过来,来也是陪聂老说话。嘿!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脚步微顿,随后激动地蹿进了院里,三婶!我来了!
三婶做饭没听见,三叔在屋里接道:饭马上就好,赶紧洗手。
聂老精神状态不错,基本也不用人伺候了,尹千阳洗完手乖乖一坐,小声问:爷爷,明天您有时间吗?爱听讲座吗?
什么讲座?养生卖药的不听,瞎忽悠。聂老一手拿勺,一手还盘着玉球。尹千阳笑眯眯的,说:教育讲座,就在我们学校,您愿意去吗?
聂老琢磨了几秒:唬弄谁呢!不就是家长会么!
聂颖宇刚到家,进门正好听见老爷子嚷嚷,顺着说道:对了,明天下午五点开家长会,你们谁有空去一下啊?
三叔把菜端来:都行,我去吧。对了,这回考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