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疾逝,又过五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探望沈析洛的人越来越少,从起初的几天一次,到几个星期一次,再是几个月一次,最后是一年一两次……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沈析洛心里已经很感激了,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一年能来一次就挺不容易了……虽然感觉跟扫墓一样。
说起这几年,沈析洛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明明是个无药可救的植物人,却能每天过得像活在蜜罐里一样甜蜜。
是的,甜蜜!
这得多亏她家兔子,除了让她有电视看,有音乐和广播听,后来还让人每天轮流在病人旁边读一小时的书报……只要能跟病人互动、刺激病人感官的治疗方法,严菟都给她安排上了。
当然,这些能让沈析洛排忧解闷、顺便长见识的日程安排统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兔子对她的感情年年如一日,还只增不减。
自从严菟单方面定下两人的关系后,经常一有空就拉着病人的手说些日常情话。
比如要去参加重要的宴会,换上美丽的礼服后,会特地来问病人:洛,好看吗?如果你不回答,我就亲你了……
于是下一秒,便理所当然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以此推类,以至于沈析洛的脸每天几乎都要被严菟以各种理由亲上好几回。
一开始,意识体的沈析洛还会觉得难为情和不好意思,可随着次数多了,时间久了……
沈析洛就在一边急了,全然一副母老虎的架势叉腰,跺脚:卧槽你这只怂兔,倒是给我亲嘴啊,嘴啊!每天早晚都刷过的,你还能嫌弃不成?!
……
如此日复一日,一人一意识乐此不彼。
严菟为病人付出的行举,无意间也给意识体沈析洛促造了一个梦幻幸福的城堡,虽然没自由可言,但她在里面很充实,倍感安心,这也让她更加珍惜着当下的点点滴滴。
但,也因过于注重当下的宁静,让她浑然遗忘了——城堡之外的现实和疮痍。
这一天,医生如往常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来给病人沈析洛进行检查。
检查完后,严菟亦和以往一样,带着医生去隔壁的客厅。
意识体沈析洛轻易地穿墙而过,认真听起他们的谈话。
医生谨慎地讲了一堆专业性的检查结果,接着看了一眼只点头不说话的严菟……
他终是心软地卸下一脸严肃,长叹一声,才语重心长地道:
“……我和你舅舅有点交情,你也算是我的后辈,作为医生我不该有私心,但作为一名长辈,我的建议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没变,劝你还早点替病人准备后事吧……”
沈析洛蓦地一抬眼——六年前,她根本没听到医生有说过这话!!
不对,那时候严菟经常和医生在门外议论病情,沈析洛听着觉得闷,大部分时间跑是在围观同学聊八卦和打游戏,所以听漏了也很正常。
医生:“……这样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你辛苦,病人其实也很痛苦。六年前,你不肯听我建议,那我后来也没有再提,可是现在已经六年过去了,时间证明了我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承认世界确实有过植物人沉睡十几年后苏醒的病例,但这仅仅只是全世界中的个别例子,而且病症不同,不能引以为例做比较;
退一万步说,就算目前病人真的奇迹苏醒,但依她病况,以后也无法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就说,醒得越晚,身体机能就越糟糕,还会引发一系列认知功能障碍、永久性脑功能障碍等并发症。
所以你就听叔叔的一句劝,趁现在,让病人早点解脱,你也能……”
“谢谢医生。”严菟神情平静地打断对方的话,“今天就到这吧,下次记得准时来,不过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话了。”
“你……唉!”医生再次一声叹气,接着摇摇头,默然离去。
听完医生说的话,一旁的沈析洛早已陷入恍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病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兔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析洛目光复杂的回头去看严菟,却见原本沉稳内敛的对方,眼神失去焦距地望着某个角落,白皙的脸庞无声地滑下一行又一行的泪水。
沈析洛瞬间错愕:兔子,你怎么……怎么哭了?
兔子,你在哭什么?!你别吓我啊……沈析洛慌张地凑过去想擦干对方脸上的泪痕。
她从没见到严菟这么哭过,对方是连曾经目睹沈析洛出事现场都能全程保持冷静的人,至今都未流过一滴眼泪,为什么现在反而就……?
严菟眨了一下眼,回过神来,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才发现自己脸颊有些湿润,她抽起桌上的纸巾随手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房间。
利落的神色转化,好像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沈析洛紧紧皱眉,担心地跟在她身后。
只见回到病人床前的严菟,习惯地握起病人的手,露出清浅一笑:
“洛,医生说你身体很健康,就只差醒来了,所以你什么时候会醒呀?……不回答的话,我就亲你了……”
说着,严菟低下头,将吻轻轻地落在了病人的眼眉间。
意识体沈析洛内心难受地从背后环抱住对方:你别这样,兔子……
要不是她刚才亲眼看到严菟莫名落泪的模样,她差点被对方表现出来的和平给瞒骗过去。
沈析洛很担忧,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严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没想象中的稳妥?
也好在,今天之后,严菟没再出现过类似的异常情况,就好像这次的流泪,只是沈析洛的一个错觉。
但,也是从这一天起,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