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刚刚拂晓。

“噼啪”一声,靛蓝火焰在安静中爆开，滋啦滋啦直响,打亮黑不见光的岩洞。门口多出了一道影子,她符纸夹手,把本就仿佛白瓷的手腕衬得更诡冷。

鬼鬼祟祟，打破安宁。

“找到你了。”

卫坤仪道。

她的瞳底映出蓝光,语气并不意外,神女就歇息在对面,经过几日兜转,终于确定了躲藏的方位。

沈青昭正闭眼。

整个身子都被一团扭曲的幻境罩住

一股神秘的香气扑入,那是迷烟,可她还没察觉,卫坤仪一时也拿不准迷烟有没有效。

她踮起脚,去摸沈青昭的脸。

“嘶——”好冰凉的触感，手像被埋在雪里,卫坤仪稍吃了一惊,她立马收回，趴在石座下，转而委委屈屈地看。

沈青昭察觉到了什么,一睁开眼,就见卫坤仪趴在下头。

大眼对小眼。

半晌。

一股难言的尴尬弥漫开来。

“你……”沈青昭被钉在了坐席上，黑暗的洞中，多出一个小脑袋,她试探着，好一双桃汪汪的眼睛。

沈青昭道：“……”

渐渐地，卫坤仪能从无言中品出一声“你怎会在这”的腹诽，顿了顿，神女作势就要起身——

“哗”一下靛蓝色符火抹灭，卫坤仪甩了甩，指尖徒留一缕烟。她跟上去，叫：“神女姐姐。”

她叫得甜，和在街坊上围着糖铺边转的小孩没有区别。

可眼睛里有遮不住的成熟，她不要糖，她只好奇人。

沈青昭背对着卫坤仪，就在她以为一切无事时——

紧接着那一声像小鹿被丢弃般凄凉。

“求您看我。”

她说。

从天真到乞怜，切换得游刃有余。

卫坤仪的袖子中藏着一个雕木小玩意。

转来转去，正是此间，果然柱子背后多出动静，沈青昭有了反应。黑漆漆的光线下，卫坤仪看到她露出的一点下巴，气质青涩，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

是她。

“神女姐姐。”

卫坤仪眼中压了一点低低的光，她小声：“我木蜻蜓坏了。”

那一个坏字特意重读了下，她咬得恋恋不舍，虽是故意所为，但谁能责怪？

“坏……”沈青昭重复道，怎么会？前几日用复原术还好好的，都换了一种新符文雕在翅身，沈青昭稍稍探头，卫坤仪立即举高了手。

“您看。”

她掌心上捧一根竹蜻蜓，头部折断，沾得不少石缝里的泥泞。

卫坤仪喜欢让它们环山飞一圈，坏了，便坏了。可这根不同，那是沈青昭做的，她把心爱的东西折断，是为了诱她出来。沈青昭实在拗不过小女孩，没办法，她从柱后走出，道：“拿来我瞧。”

卫坤仪第一次听见沈青昭的声音。

黑暗中她松开手，一根竹蜻蜓活了，它嗡嗡振了几下翅膀，凭借着一股呵护在两侧的灵力，它垂头丧气地飞去了沈青昭手上。

“怎会撞成这样，你是闭着眼在山谷玩的吗……”沈青昭一边尴尬一边念，这根竹蜻蜓可以说断得惨不忍睹，脏兮兮的。

千里传音术一直在，话都传进卫坤仪耳里，她听见了，却只笑了笑。

“竹蜻蜓撞倒了迷烟罐，洒了一地，它闻得太多，就一时稀里糊涂乱飞。”

“倒了多少才醉成这样？怪不得我看你在烧什么净化符……”沈青昭修着竹蜻蜓，“那你可有受伤？”

卫坤仪摇头。

她本想说没有，但话至嘴边，转念一想，她眉眼弯弯：“……就算受伤，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