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朗和江孟茶喝到一半,下人就来通传,秦王殿下来了,两人随即出门迎接,秦王手里还拎着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老师见着本王就退避三舍,突然传唤,本王一时不知道该备什么礼,正好府上还有些福州山农自家揉的茶叶,依稀记得老师喜欢喝这个。”
“我今日是受人之托。”江孟说,“这点中人费,我就却之不恭了。”其实他辞任秦王老师后,秦王每年还是会送礼到江府来,但是江孟都不收,表面上和这个弟子是划清界限,不相往来。
这个弟子还能记住他这点喜好,也不枉费那些年的师生情分。其实他会答应柳朗的请求,并不全是给他面子,秦王年纪渐长,性格乖张,就没想过娶妻,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女子让他动心,江孟还是寄希望于秦王娶妻后会成熟振作起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玩世不恭。
“哎呀,这个茶好,不甚名贵,只需费些人力。”江孟说,“柳中书不介意尝尝这个,比起名茶,更有几分天然野趣。”
“福州那个地方山好水好,茶叶种也好,还是江兄知道其中真味。”柳朗说。“既然是我托你,这中人费该我出才是。这福建的山茶我一时半会是弄不到,正好,我那还有一幅陈清子的画,等我回去就让人送过来。”
秦王像是才看见柳朗,笑着说,“难道不是老师想见我了,而是柳中书想见我?”
江孟看他一眼,装,使劲装,他还能不告诉他是柳朗想见他,“这等好茶,我得亲自去烧水,那就劳烦柳中书陪着殿下,我去去就来。”
江孟走后,柳朗郑重行大礼,秦王接住他的手,没让他跪下去,“柳中书这是何意?”
“微臣要谢殿下救命之恩。”柳朗说,“日前小女在南山寺外遭遇变故,若不是殿下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本王运气好,本就是动机不纯的去了南山寺,没想到正好碰到一个让本王表现的机会。”秦王笑说,“柳中书要真的谢本王,就抛却成见,让本王和晋王公平竞争如何?”
“微臣多谢殿下对小女的抬爱,她实在不值得殿下如此执着。”柳朗说。
“柳中书爱女,世人皆知,哪有什么不值得,只是柳中书不舍得将女儿许给本王罢了。”秦王说,“本王不过是做了所有纨绔子弟都会做的一些事,难道就这么不能接受?”
“我不愿意将女儿给殿下,倒不是为了这个。”既然柳望舒已经做了决定,柳朗也不会再磨磨唧唧,他开门见山的说,“我只是担心殿下不能自保,白白误了她一条卿卿性命。”
一直笑着的秦王不笑了,眉眼冷下来还颇有几分狠厉在。
“我先还以为殿下不争是争,但是据臣了解的,原来殿下是真的不争。”
“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争,没有意思。”柳朗说,“但是不争,就会死。”
“先前殿下不争,舍的只有自己和贵妃娘娘的一条命,你们母子两自己愿意,谁也不会说多嘴。”柳朗说,“现在你既然要求娶我的女儿,我是绝对不看着我的女儿跟着你一起死。”
秦王没说话。
“殿下若不能早日下定决心,望舒之事便早早放下吧。”柳朗说。
“本王很好奇,如果今日是晋王,柳中书也会拾掇着他去争吗?”秦王问。
“晋王不用我劝,他自己就会争,我顶多就是让他争的漂亮点。”柳朗说。
江孟适时的回来,三人对饮喝些茶,扯些风花雪月后,柳朗告辞,趁江孟送客的时间,秦王换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舒适的躺下了。
江孟回来一看,“殿下怎么还躺下了?还不走。”
“老师,我有些迷茫。”秦王叹气说。
“那可真不容易。”江孟讽刺说,“殿下可是十二岁就立场坚定,确定自己的所想所做绝对正确。”
“先生莫要笑话我了。”秦王说。
“柳中书是能干之人,最重要的是人还很会变通,天生的官料子,位极人臣不过时间。他的长女我也曾耳闻过,听说极为蕙质兰心,殿下既然有心想娶人家的女儿,就拿出诚意来。”
“我起初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
“当然,现在也很有趣。“秦王想起什么微微翘唇笑,”我曾经和母妃说过,我这一生都不会娶妻,不会有子女,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女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就那么突然,觉得如果和她成亲也不错。”
“殿下把我给弄糊涂了。”江孟说,“你这不就是喜欢人家吗?”
“哦,感情你还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人家,你就把话放出去了,临了你又迟疑了,你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在柳朗说那些话之前,我都还是想娶她的。”秦王轻轻叹气,“但是现在本王不确定能娶的起她。”
“本王当初说不娶妻,不生子,就是想所有的因果到本王身上为止,不要再连累其他人。”
“本王既然觉得她有趣,为什么要把她扯到这个漩涡里来。”
江孟不说话了,“殿下心思,我实在是琢磨不透,我也指导不了迷津,殿下还是自行回去慢慢想吧。“
夫子—”秦王喊道。
“殿下早已从我这结业,这声夫子我担不起。”江孟板着脸说,这什么完蛋玩意,岳丈都找上来,他竟然想反悔不娶人家姑娘了,晚了,以后柳朗报复,不会找上他这个中人吧。
想想书房里还有什么字画可以送人的?
果然不能对这倒霉学生心软,就是他的劫。
秦王开始犹豫,晋王却已经知道了他和柳朗在江孟家见面的事。“属下跟着柳中书到江家附近,不多时,秦王也到了江家,都是几个老熟人,属下怕被发现就走远了些,之后也是柳中书先出来,秦王在江家多待了两刻钟才出来。”
“江孟,本王还真以为他和秦王老死不相往来,原来还是会偷偷来往。”晋王冷着脸说,父皇很看中江孟的才华,让他教皇子们读书,最后更是成了秦王一个人的老师,秦王那时,也是会读书的,只是后来就不读书了。
父皇想让江孟再教他们,但是江孟直接说自己教导秦王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无脸再教导皇子,最后干脆请辞,不为官,不为师。
“本王等他一日。”晋王说,“我要知道柳中书是在选择,还是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