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叹息一声,说道:玉奴,朕常恨自己生在帝皇家,生下来便身不由己。朕八岁的时候母后就仙逝了,父皇将朕和城阳、兕子带在身边。父皇经常告诉我,要父子相亲,兄弟相爱。但朕瞧见的事实,这宫里头哪里有父子相亲兄弟相爱的事情?朕想不通啊,想不通就头疼,头疼了大半辈子。
李治看着太液池上晨光升起,又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不过说起来,朕活到这岁数,有一个值得宽慰之处,就是得了一个好女婿。
玉奴才人忙说道:陛下说的是。听说驸马还治好了天后的病症,天下人都说驸马才情卓绝,美名盖世,陛下谁的话都能不听,但不能不听驸马的话。
玉奴才人挽住李治的手臂,撒娇般地说着。
李治叹道:说的是啊。若不是驸马,朕这头风之疾哪能好转?
玉奴才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说道:陛下可听说,昨日驸马又作了一首诗?
李治:欧?朕只知道驸马上次作的那首兰陵美酒郁金香,驸马又有新作了?快给朕瞧瞧。
李治接过纸笺。
吉凶祸福有来由,但要深知不要忧。
只见火光烧润屋,不闻风浪覆虚舟。
名为公器无多取,利是身灾合少求。
读罢,李治深深一叹,说道:吉凶祸福有来由,但要深知不要忧。小小年纪竟对人生世事就有这般深的参悟名为公器无多取,利是身灾合少求。若是满朝文武能有这般的觉悟,天下何愁不治?朕也不至于每天受他们的气,这头疼病也不会这般严重。
玉奴才人温柔地挽着李治散步,笑道:陛下洪福齐天。民间都说,女婿半个儿,陛下得了驸马这样的绝世佳婿,玉奴真为陛下高兴。公主殿下得了驸马这样的好归宿,真是大唐之福。
李治欣慰地笑着,说道:说得好啊,女婿半个儿朕这辈子看到的尽是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的事情,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得个好儿子。足慰人生啊!
俩人一边散步一边谈天。
说着说着,李治看看这蓬莱殿前后,叹道:这殿里舒服是舒服,但好几年都待在这一个地方,难免憋闷,或者出去散散心更好。
玉奴才人想了想,说道:陛下说的是,此前陛下怕风,怕冷怕热,眼下头风好多了,不用忌讳那么多,倒是可以出去走走散心。
李治此前身体虚弱,生怕一点冷热不测,但自从得到薛绍的疗法之后,身体好多了,所以李治生出出去走走散心的念头。
李治思量着,看见蓬莱殿下方急匆匆走来两个人影。
嗯哼?
李治皱皱眉头,瞪着老花眼。
他早已定下规矩,他以养病为先,除非是军国大事才找他请示,平日里是不见臣子的。
哪个不识趣的来烦朕?
来的俩人走上汉白玉石阶,李治才看清是中书令裴炎和户部侍郎张不群。
裴炎和张不群远远地瞧见李治站在大殿的外头,他们连忙一路匍匐小跑,几乎是扑着来到李治面前。
裴炎带着哭腔:中书令裴炎拜见圣上!圣上需保重龙体啊!
李治看着俩人扑街在面前,他嫌弃地撇撇嘴。
这裴炎还是那么擅长扮狗摇尾。
这套技俩放在朕年轻时可能还有点用,如今朕活到这岁数,什么事没见过?还来这套?
李治:什么事,这么大清早的。
裴炎:此地风大,圣上龙体安康乃社稷之根基,万不可沾染风寒!请陛下进殿说话。
说着,裴炎又转向玉奴才人,呵斥道:你这宫人怎的忒不懂事?不知天皇得提防风寒吗!?竟然让天皇在这秋风寒天清早站在外头?再这般不知冷热,就别担这职事了!
眼下玉奴才人是李治身边最亲近的女人。
李治听着这话,他牛眼一瞪,就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