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雷几乎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威势越来越大。
当九道雷劫中的第七道雷龙轰然落下,徐妧抬眸一瞬,剑光闪动,于她身后冉冉升起两个庞大虚影,一个低头似看众生,眼含慈悲,一个怒目而视镇北王的身外化身,撼人心神。
徐妧承受着劫雷磅礴无尽的威能,咬牙忍下无边痛楚,生生调动一切灵炁左右了雷元冲刷之势,将其逼至绝影剑中。
天威岂是这么好借,饶是有运转不休的风火炁眼支撑,徐妧身形也几乎在摇摇欲坠的边缘,而她双眸清冷,却又像是蕴藏迸发的岩浆般激昂。
这时候,镇北王才终于正视这个女儿,先前的愤怒反而一扫而空,只余下眼底一片冰冷。
杀招,同样凝聚在他身侧。
绝影剑身光芒大作,已经无法以肉眼直视。
徐妧周身刺痛得近乎麻木,当雷元被尽数调动驱赶至剑中一瞬,天地仿佛只有耀眼的剑光无数。
剑出,不归。
远隔数百里之外的北楚王都,无数人因这遥遥骤然明亮刺目的光辉而惊诧不迭。
皇城之内,着一身黄袍的青年与一老者对坐博弈,皆手执棋子,却迟迟不落,像是沉思,又像是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月德山庄处。
“此女若殒命在王都之外、北楚境内,寡人恐怕难以给太和宗一个交代,老师以为如何?”
“这世上许多事情,并不只是依靠强者为尊,牵引、制衡亦可为道,这一点,陛下比老臣更加明白,何苦要老臣再在陛下面前卖弄学识。”
“……是了,但不知此女究竟有何独特之处,镇北王想杀的人太多太多,能让他显露如此杀心之人,却似乎屈指可数。”
“左右,也逃不过野心二字。”
…
…
悬于上空的镇北王低头看了眼心口,眼中光亮逐渐黯淡,也愈发难掩杀意,但心脉寸寸断碎,残余剑气神通更是循着藏虚灵脉,直指灵台。
所经之处尽数摧毁绞碎,干净利落得不留丝毫余地。
站在他身后不过几步之遥的魏家主,顿觉一阵胆寒,这道剑气虽然不是冲他而来,可那锐利无双的暴虐气机,几乎是刺破了他的皮肤。
魏家主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应对之策,就眼睁睁看着镇北王的身外化身重重坠落,砸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恐怕就连镇北王这副身外化身也猜不到,徐妧真能凭一介五重境修士身躯,引天雷为己用。
可做到这一步,就算徐妧杀了镇北王,恐怕自己也受劫雷摧毁灵脉,与废人无异。
魏家主倒是对徐妧多有欣赏,毕竟一个与将死之人没什么差别的存在,也没有必要去计较太多,可惜了,若不是受这般心气所制,隐忍一番,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无论在场亦或不在场,所有观望这片区域的人,都不认为徐妧能抗得住接下来的两道劫雷。
她的殒命,几乎成了定局。
以自己的性命换取镇北王一具身外化身的命,值不值得?众人想不明白,却又莫名能够理解。
第八道劫雷砸落,如决堤般倾泻的洪涛,淹没了徐妧四周一大片区域,迸发的雷元几乎也在撕裂在场之人的皮囊与神魂。
魏家主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关注底下情况如何,安心阖眸等待着第九道劫雷落下,将他这具身外化身一并杀了。
这座天地间乌云堆垒,涌动的雷元气脉相连嵌合,笼罩的一切,都已纳入雷劫关照的范围内。
受天劫锁定,跑是跑不掉了,只能道一声倒霉。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雷元滋滋逸散过后,露出乌黑一片的地面,一道青衫身影却依然挺直了背脊,站在那里,纵然只余下微弱生机,却不低头。
徐妧以剑拄地,如瀑青丝垂落遮掩了她的容貌,在这极强威压弥漫之处,风不敢起,唯独她身周淡青清风徐徐萦绕。
“还活着……!”
“究竟是怎么横练的肉身,才能抵抗住这般威势的劫雷,简直恐怖如斯……”
“是件好事,可这最后一道劫雷,她抵挡不住的,哎。”
“诸位莫要再分神了,若不全神贯注运转抵御阵法,不仅是徐姑娘……就连我们也会死在这最后一道劫雷下。”
白鹿游林的异象,已越发朦胧淡淡,到了维持不住的极限边缘。
在白风岚和顾狩元联手下,众人各自布阵相连,咬紧了牙等待着决定生死的劫雷砸落。
而在他们之中,徐珠玉紧咬唇瓣,渗出丝缕鲜血,双眼一转不转地看向那道青衫身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血丝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