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阿初送了两碗冰镇梅子汤和几盘点心进来,顾烈才想起来他还有件事情没有跟楚昭炎说,原本等到这个时辰,就是为了那封信。
一手拿着碗,另一手从抽屉里拿出楚昭和的信。
“阿姐给你的,让苏合带回来,必须要亲自交给你。”半碗梅子汤下肚,刚才还绕着的热意消退不少,顾烈干脆靠着,拿了一把扇子轻轻扇起来。
楚昭炎接过那封信,看着熟悉的字迹,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迟疑冒出来。
“她说,陈禹待她很好,还得了一个月的时间陪她,可以不必每日上朝,夫妻俩在江城外玩了一圈,她一向喜欢有人陪着自己,也不觉陈禹不好,在江城又是太子妃,谁都让着她,比西京不差,威风得很,说不定哪日给你抱个外甥来。”
“外甥?”
“有名有实的夫妻,不然还能是什么?”
盯着手里的信,楚昭炎听出顾烈嫌弃地语气,反应过来后只有无奈一笑——这件事,到了现在也不知对还是错。
见状顾烈放下已经扇子,抬脚踢了一下楚昭炎,嫌弃更明显:“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打开看,你以为我哄你吗?”
楚昭炎一把握住顾烈脚腕,刚才他进来时就发现了,顾烈分明是沐浴更衣后等自己到这会儿,心中有些感慨。
“只是有些弄不明白,阿姐当时——”
“陈禹待她很好,我回来便说了。”顾烈撑起身,望着楚昭炎:“她永远都会是西凉的长公主,不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也永远是你姐姐。”
血脉相连的亲情,若非逼不得已,任谁都不愿意斩断。
更何况姐弟俩自幼感情好,联姻不管是出于什么,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能抹掉两人身上流淌着的血脉。
“好了,看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楚昭炎也觉得自己太反常,深吸一口气,倚着顾烈坐在榻上,一条腿伸着,另一条屈起,手搭在上面。
从开始读书起,楚昭和就写得一手好字。
娟秀的簪花小楷,字迹工整,偶尔几个字又看得出楚昭和的急脾气,笔锋拉得急又快,生怕耽误写下一个字的功夫。
吾弟,见字安。
……
静静陪着楚昭炎看完一封信,顾烈不时探头看一眼,最后两个人是一起看完的。很长的一封信,又十页纸。
也不知道向来不喜欢写信的楚昭和竟然会这么有耐心,工工整整的写了十页纸,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
“她好像一点也不需要我们担心的样子。”
收拾放在旁边的信,楚昭炎低笑道:“果然是她,的确是不需要我们照顾一样,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陈禹也是够纵着她。”
“他要敢亏待,有他受的。”听得顾烈的话,楚昭炎皱一下眉,闷闷说了一句。
顾烈不过是顺着楚昭炎的话往下说了一句,见他一副咬牙切齿,要是陈禹敢欺负楚昭和就打过去的模样,嘲笑道:“你也太小心眼了。”
分明在别的事情上,旁人面前,楚昭炎威风霸气,一身帝王气,在他面前倒是经常露出这面。
欠揍又幼稚。
“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
小心翼翼把信装回去,楚昭炎端起那碗酸梅汤,身心舒畅——对于楚昭和远嫁陈国一时,他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楚昭和亲口告诉他,她过得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很好,他终于可以放下心。
楚昭炎站在那儿,那封信就放在旁边。
顾烈发现,他好像经常这么静静地观察楚昭炎,不得不说,眉目开朗时,楚昭炎整个人的魅力“噗噗”往外冒。
“看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能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心里想的话,毫不犹豫说出来,只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楚昭炎。
闻言楚昭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凝住,像是在思考这句话。
片刻后,又恢复如常,走回到顾烈身边。
“再给我二十年,二十年,我陪你走遍九州山河。”
“一直在西京里等着?”
“不用。”
楚昭炎笑,欺身上前,手撑在窗框上,低头盯着顾烈:“如果没有事,你想去哪走走,我可以陪你去走走。”
尽管早习惯了楚昭炎对待自己是不一样的,可是顾烈还是忍不住心如鹿撞,连眼睛都比平时润一些。
“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不给楚昭炎机会,顾烈笑起来,抬头吻了一下楚昭炎,见楚昭炎笑意比刚才还明显,又忍不住多亲了几下。
窗外树影落下来,墙上一片斑驳夜色。
几声细语后,便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着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