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旖这样的女子,她自己未有所觉,也从不以少有的美貌而沾沾自喜,但正是这种沉着淡然的气度,为她的美更添光彩,以至于,一踏入霜云宫就引起了所有宫人的注意。
她不是宫女,也非后妃,便是发落永巷,也没个正经说头,加之背后还有个太妃,又是国公府家的媳妇,身份太过特殊且敏感,宫人们不得罪,也不靠近,见人来了就转脚避开。
因着这般,沈旖一路畅通无阻,七弯八拐,来到了后殿。
路过廊下,瞥过半敞的窗牖,就见屋里头,几个妃子吃着点心,说说笑笑。
刘顺仪那笑声极为夸张,宛如花枝乱颤,打着秋风扫落叶般的卷儿,落到了沈旖耳中。
“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宠,年前这般忙,还不忘来看娘娘,给娘娘置备新年礼,瞧瞧这东珠,碗大一个,得值多少银子啊。”
“银子怕是不够,要用金子呢。”另有妃子笑嘻嘻道。
沈旖听得恍惚,东珠?
她好像听周肆提过,哪有碗大的东珠,即便有,他宁可用来扩充国库,不过是别的次品烧熔到一团,哄人的玩意。
这些女人,可真好糊弄。
“就你们话多,皇上正歇着,你们一个个声音放小些,惊扰到圣上,我可不帮你们。”
良妃是嘴上得意,心里苦。那东珠什么来路,真以为她不识货,心血来潮地突然来一趟,更只是装装样子,帝王心比海底针还难测,一言不发打量了她,就让她出去了,不让伺候也不让进屋,俨然就只把她这当做给人看的歇脚地。
周肆也在这里?沈旖下意识蹙眉,再不耽搁,脚步放轻,也加快离开这里。
然而走到前头转角,听到背后有人唤住她,沈旖扭头,是个面生的宫女,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搁着紫砂汤盅。
那宫女瞧着有些急,沈旖还没开口,她就把盘子强行塞给了沈旖,话语急又快:“你拐个角,再往前走一段,有个殿门前挂着红灯笼,你不要敲门,轻轻推开,把这汤搁桌上就出来,切莫逗留。”
一口气说了一串,不等沈旖回绝,宫女捂着腹自行跑开。
人有三急,尤其这内急,果真是一刻也憋不得。
沈旖品着宫女的话,脑子一转,心想该不会周肆在那里面吧。
她左看右看,离她最近的宫人见她看过来,立马转角绕道走了。
沈旖:
罢了,就送这一趟,送到了赶紧走,不逗留。
守在殿门前的宫人瞧见沈旖,上下打量,觉得面生,沈旖如实回,宫人略思索,便道:“搁屋里就赶紧出来,莫打歪心思。”
之前就有漂亮宫女借着送汤水想爬上龙床,被良妃好一通收拾,后来就无人敢了,不过瞧这宫女生得异常的美,也难保。
沈旖见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透着一丝轻蔑,直言道:“这位姐姐若不放心,大可自己端进去,我本就有别的事要忙。”
话还没说完,殿门开了,赵喜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柱子旁穿着天青小袄,俏如枝头最美那朵花的沈旖,不由眼睛一亮:“哟,这吹的怕不是东风吧,把夫人给吹来了,快进来,可别冻着了。”
看到赵喜,沈旖不必求证,屋里要喝汤的必然是周肆无疑了。
她把汤盅递给赵喜:“我也是帮别人的忙,你在正好,我就不进去了。”
“哪能啊,喝了汤再走,屋里还有烤肉,炉上正热着,夫人吃两口再走。”
赵喜又把汤盅塞给一旁的宫人,要她送进去,自己则客客气气同沈旖周旋,说尽了好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旖被缠得脱不开身,但又千般不愿,横了心拒绝:“赵公公也知我现下的处境,皇上见了我,怕是要不高兴,我也不去讨这个没趣了。”
“朕见到你高不高兴,朕不知道,但朕听到你这话,倒确实不高兴。”
话里释放出的冷意比这冬日还要让人心寒。
沈旖一扭身,就见面如冠玉,却又板着一张棺材脸的男人长身立于殿门口,扬起了一边嘴角,微微的弧度,是男人常有的表情,孤高之中带着淡嘲。
沈旖福身,也是淡淡道:“为免惹得皇上更不高兴,妾这就离开。”
说罢,行完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