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相谈甚欢的两人终于要告别。吕映潼将夜宁送出芳草斋,一条巷道贯穿了春凤楼的好几家院子,当众人步至一家院落的门前,那院门居然是开着的,朝里面望去,院子里有火光漏出来,里面人声嘈杂,许是某个花魁在宴请宾朋。
“哇!那不是潼儿姐吗?”有人叫了一声。
“正是,正是,潼儿姐,不如过来陪哥几个喝一杯吧,相请不如偶遇。来来来。”又有人叫唤着。
“咦,那不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夜宁,夜子安吗?”有人认出了夜宁,突然大叫起来。
这人的喊声终于把院子里的众人激了起来,之后一群人不由分说,冲出了院门,吵吵嚷嚷地将夜宁一行人裹挟至院子里,有些郁闷的夜宁很快面对着一个杯盏狼藉,笔墨乱丢的局面。
对于这种场面,吕映潼显然驾轻就熟,毕竟能在花魁院子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也就是时常在芳草斋消费的那些人,因此吕映潼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夜宁前世也是个混夜场的人精,但此刻面对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帮不知所谓的家伙在叽叽歪歪,扰人安宁。
“子安兄大才,居然能写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等诗作,实在是让我等拜服啊!今儿既然撞上了,那就不要吝啬笔墨,来,再作一首词儿,让我等看看眼界。”
“正是,择日不如撞日,子安兄实是吾辈诗人之翘楚,今晚若不留下一两首,实在说不过去啊!”
“哎!松望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瞧人家一副爱搭不理咱的样子,显然是瞧不上咱们的,你要他作诗,莫不是高攀了人家。”
“咦!难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莫不是买的?”
“买的啥?贤明兄,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儿?”
“哈哈哈哈!我说买的是萼儿姐的亵衣亵裤哈!”
“哎呀!赵公子,你就会寻奴家的开心。”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片大笑,直把夜宁当成了小丑。
吕映潼的脸色有些煞白,她实在想不到这帮平日里满口子仁义道德的家伙这回居然对夜宁攻讦至此。
“今儿夜公子是奴家的客人,还请各位给奴家一些薄面,奴家在此谢过!”吕映潼浅笑盈盈,向众人团团一福。
“哎!潼儿姐,今儿我们可不是刁难你的客人,我们是想见识一下子安兄的大才啊,你可知,我等皆是子安兄的仰慕者,都想沾一沾子安兄的才气!”
“正是,子安兄乃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日里咱们是无缘得见的。今儿可是好不容易碰上了,大家伙都想与子安兄好好交流交流,得其教诲,荣于华衮矣!”
“松望兄之言,正是我等心中所想,还请潼儿姐,莫要误会!”
“却不知子安兄意下如何?”
“子安兄切莫被外界流言影响,我等坚信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出自子安兄之手,绝无可能是买来的。”
“正是,正是,买这样一首好词,得花多少钱啊!听闻夜家最近生意一地鸡毛,生活困顿啊!”
“哈哈哈哈!贤明兄简直胡说八道,子安兄,你莫生气,我等坚信买诗之举,根本不存在,子安兄的诗才是实打实的,绝无半点花哨。”
“潼儿姐,我瞧你这回儿怕不是看走了眼。”萼儿语带嘲讽地瞟了一眼夜宁,又看看吕映潼。同为花魁,萼儿也是春凤楼当红头牌之一,对于清雅高洁始终守着完璧之身的吕映潼,她可是打心底里既妒且恨的,要知道,靠着色相取媚于恩客的她,可比不上对方凭美貌才艺俘获人心,来得高端超然。也因此,平日里她与吕映潼明里暗里是少不了一番竞争的,如今见对方居然把夜宁这么个江宁城出了名的废物视若宝贝,此时若不讥她一讥,更待何时。
吕映潼俏颊微冷,眸光清清冷冷地在对方脸上一瞥:“萼妹妹,姐姐有没有看走眼,那是姐姐的事,多谢妹妹关心。”
萼儿抿嘴一笑:“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夜公子若是真有大才,为何不敢当面挥毫作诗,那天是他的丫鬟携词赴宴,谁敢保证这不是张夫人的主意?”
这话一出,立时激起周围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