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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料之外

既理清的原委过程,接着便继续按部就班,只是好巧不巧,至左侧岔道再往前几步,就是块土壁塌方,头顶的裂隙土层形成了小坡度的斜坡,和底下衔接,连成了个凹形沟槽,虽不大,只有两来丈的方寸,可在灰飞沙扬的窄道内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两头一合计,都觉得这位置不错,有空间缓冲,容易挪身,最重要的是还能避沙,一伙人这才放下装备,拍掉身上的沙土,各自找了块地墩儿,歇息起来。

而离沟槽不远,便是被卡在裂隙中的遗体,就这么干放着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无意中瞥上一眼,也得膈应半天,李大哨这回干了件人事,叫了几个纤夫过去简单收殓,因为尸体僵化,血肉都嵌进了土层,整个尸身蜷在里头已经卡死,他们只得将其囫囵个儿扯出来,给他掩上两条隔潮垫,这一路下去还不知有多长,随身带着具死尸显然不现实,只能暂时安放此地,待返程时再作安排,也算尽了点最基本的人道尊重。

这些搭手的纤夫中,我又看到了那个黑帔男,他没有上前帮衬,停驻在尸体旁,逗留许久,只是看着默不作声,最后似从袖口拿出个物件,一晃而过,没看清那是什么,待我扭头想细看时,这人似觉察到什么,一个晃身又隐在群梢的人堆里,我暗吃一惊,眼神来回寻逡了两遍还是不见其影,心底立马对此人的戒备心又高了两度,可以说,不管是行动隐蔽性,亦或警惕性方面,这个黑帔男都异乎常人,这不是梢口里一个简单的伙计能够做到的,此人,绝不一般呐…

正想的出神,赵不三侧过身子,突然探了过来,一脸的鬼鬼祟祟:“冯爷,若不是俄多留了个心眼,当下还瞧不出这道道来哩!”

“哦”我看了他眼,有些好奇:“你看出啥来了?”

“俄这不是小人度君子,多心坏美事,俄瞅着这事就是那头不地道哩!”赵见我应了他,来劲了,开始一脸的抱不平:“您瞧瞧,东家那妮子到现在还没跟您通过气儿呢,倒跟那‘半道出家’的白面孙子打得火热,俄看呐,他们这就是不待见咱,给您穿小鞋哩!”

“……”,我哑然失声,真没成想,赵不三这厮在梢口混得如鱼得水,却对人情世故这般的迟钝,当下便附和了两句,挤兑他说:“嚯,那你还真是大聪明那,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得记头等功,回头快找贺中涣领子儿去,就说我冯扳指赏你的”。

逗趣归逗趣儿,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左边几步路不远,梢李正添油加醋的描述他的“往年勇”,讲到激烈处更是眉飞色舞,忘乎其形,边上就是那水野妃奈,听得一脸沉醉,偶至“关键”时,眼神中还闪过莫名的光亮,眼见此景我啧啧感叹了两声:这个日本娘们好看是好看,就是脑瓜子不大好使,摊上这么个主儿还浑然不觉,到时候折了签子不说,非得给人套了个人财两空不可。

刚消停片刻,这会儿仲老跟那翔太正闭目小憩,发着规律的轻鼾声,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这里就属他上了年龄,也得亏这几日他还能跟着忙上跑下,的确不大容易,要换作其他这般年纪的老大爷,早一屁股瘫在帐篷里,差人伺候上了。

至于那个武田正雄,倒一直精神得很,没有半点要歇下来的意思,胸前是个紧实的鞍袋腰包,自己则半倚着,正用平整的丝帕擦拭他腰间挂绳上的小太刀,连护手镡的边角都捯饬的仔细,看起来是个忠实的“刀奴”,鞘笄目贯的那些外饰也被一一理顺,宝贝得很,这一点上看,倒更像室町时代剧中,那些幕府家族里一脸恶煞的佩刀武士了。

只是这人不苟言笑,一路上也鲜少与人交流,他唯一的任务,似乎只是个领路人,可称奇的是,从头至尾,也没见他拿过地图出来,退一步讲,就算他已记住了路线要道,在这如同迷障般复杂的湖底,要找到那条正确的通路,也绝非是件易事,除非,此人已经来过这里多次,早已深谙此道了。

另外,还有一些细节,让我对这批倭佬有了根本上的嫌隙:当时,看到被雨水融掉盐壳后,才漏出的湖床裂缝,我便笃定,这绝不是老贺他们下去的地方,那么,为何不走原路入楫呢,我想了想,有两种可能:第一,前两批的入口发生了变故,已经无法进入;第二,那边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信息,当然,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两者的目的地,或许最开始便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歇息半晌,我松了松全身骨节,发现满身酸疼不已,暗叹口气,到了年纪真是不服不行,有时候这种身体跟不上精神的挫败,真得很让人沮丧,真切体会到心有余力不足的无奈,这样思前想后,很快便有了睡意,赶忙跟阿奎打了声招呼,片刻后便招架不住,迷迷糊糊的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觉睡得非常足,也许近几日身心过于困倦,做了很多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短梦,都是一瞬即逝,记不住内容,这会儿刚醒过来,还在脑眩神离中,一睁眼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当即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我睡得太过,又在难以觉察的角落里,恐早已被队伍落下了。随即一下蹿起来,心里大骂阿奎跟赵不三,关键时候就不着调,这两崽子怎么不叫醒我呐!?一边骂一边去掏手电,一摸兜底跟后袋,人一下子醒了大半:不太妙,手电也被人拿走了。

这下头不见三尺,没有照亮,近乎和瞎子无异,我照着感觉走了两步,身前身后都看了眼,发现出大问题,自己完全没了方向感,更别说找到来时的岔道了。越急越乱,也顾不了其他,心里逮了个方位,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往前摸,没走两三步,脚下被什么一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摔倒在地,跌在个软扑的东西上,随之而来的是满鼻子的血腥味,我头皮一麻,立马反应过来,赶紧顺着力道又翻到一边,起身侧看,果然脸旁不远就是那具冰冷的尸身。

借着头顶裂缝的微弱光亮,突然发现,尸体像是发生了某些“变化”,左侧多了几条不知名的断裂木匣,手肘边是柄满是血污的短刀,腰上绑着武装带,一旁到处散落着香烟,我越看越觉得不对,什么时候多的这些玩意儿?难不成刚才几个纤夫留下的?等我转过头去看尸体面部时,头上青筋一下跳起老高,我本能瞪大双眼,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脑中更是如撞晨钟,嗡嗡乱鸣声久久无法停歇:

身前躺着的,赫然就是失踪已有月余的老贺!

“老贺!”我一下扑过去,第一时间去探他的鼻息跟脉搏,发现他的气息已相当微弱,脸部更是毫无血色,腰肋不知何故,少了一大块,还在涓涓的冒着血泡,我心知半刻不能耽搁,割掉外衣上一块布片,边包扎他的腰肋止血,边拍脸大声叫他:“老贺,贺中涣!你千万要给老子挺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疑虑重重,上批行夫四月份二次入楫,中间相隔月把,就算照普通人的脚程,也万不可能在此处碰见,况且,我对老贺的身手相当有信心,加上我给的两只兽舆,虽说做不到万无一失,但若静待救援,原地自保也绰绰有余了,什么东西能把他伤成了这样?

眼见他呼吸渐弱,我大急,近乎失了方寸,开始死马当活马医的胸外按压起来,足足按了半刻之久,天见可怜,多少算起了点效果,老贺嘴角溢出了点血沫,咳喘了两声,开始慢悠悠的醒转过来,本来萎靡半睁着的双眼,看到我的瞬间,一下瞪得老大,叫了声“冯五全!”

“对对!是我,我救你来了!”说完我还作势捣了他一拳:“你个老小子吓得老子不轻呐!”

可他没停下来,仍“冯五全”的一遍遍叫着我,他越叫我越慌,心里又懵又乱,寻思着这咋的了,失心疯了还是回光返照呢,以前真没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呆了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我发愣之时,腰间突然一麻,然后由皮到骨,便是火烧火燎的一阵刺痛,低头看去,那支短刀正直直插在我的右肋上,再看贺中涣时,他满脸莫名的阴冷,一字一句道:“冯五全!你真够狠的啊!”

在那一瞬,我感觉心里什么东西崩塌了,无数种情绪疯狂绕着我打转,在我耳旁嗡嗡作响:不解、悲伤、讶异、背叛…

片刻后脑子如同翻腾的浆糊般,晕眩不止,紧接着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时老贺、短刀、伤口都慢慢消散了,我摸了摸腰肋,又抹掉额上的冷汗,这才发觉自己竟做了场噩梦,心脏仍在砰砰乱跳,思绪好半天,还未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来,闭目歇了少许,再睁眼时我愣了半晌,随即整个人便又懵在了原地。

身旁死寂无声,四面黑黢黢一片,看不见半点光影,我这才惊觉:见了鬼了!当下的情形,近乎和刚才的梦境如出一辙,几乎半点不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