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韩维贞会乔装打扮尾随而来,若不是有人背后授意,恐怕她也没这个胆量出现在此。周祁原要赶她回去,却被死缠烂打,而船家已经催他们上船,无奈之下,只好带她一起上路。
他们乘坐的是江南造船局打造的客船,甲板下用以载货,上面则都是舱房,分别建有前舱、中舱、后舱和尾舱,每一舱各有两间房。这一船人多数是赴京应考的举子,也不乏客商,甲板下面装着他们运到京中的货物。
前舱的两间房宽敞,分别住着周显临夫妇与周祁夫妇。安顿好之后,周显临与音音一道用了午饭,饭后周显临在舱房内看书,音音则在一旁小憩。
音音在身侧,他看书的时候总心不在焉,偶尔偷眼望去,见她眉心微蹙,脸色泛白,不由得心头一紧,立时丢下书凑上去,摸着她的额头问道:“夫人身上不爽利吗?”
这船开了有一阵,原先还好好的,吃过午饭之后,她便觉得头晕,胃里也泛起了恶心,“我从未坐过船,晕得很。”
“夫人这是晕船之症,好在我早有准备。”此行路途遥远,走水路最快也得半个月,路上难免会遇到小毛小病,船上没有郎中,大家只能自食其力。
出门的行李都是由她和红绡一起准备,但周显临也做了准备。他一个老江湖出门在外,除了随身细软,也常备一些药物在身上,音音没有想到的晕船药他事先备下了。
周显临从包袱中翻出一个小瓷瓶,拔去塞子,抬起她的头,柔声道:“来,张嘴。”
音音张开嘴,他将瓶中红色的粉末缓缓倒出一些,她含在嘴里,周显临又倒上一杯水,音音服下了药,他顺着她的背,“好些了吗?”
药粉到嘴里顿感一阵清凉,下咽之后,浑身舒畅,她舒展了眉头,笑道:“好多了。”
周显临松了一口气,道:“这是黄郎中给我的避瘟散,原是用来消暑的,晕车晕船的时候也好救急,夫人若感到头晕恶心,便拿来服用。”
音音心头一暖,点头道:“我原来并不知自己会晕船,倒是没有备上此药,亏得你用心。”
周显临握住她的手道:“方才见夫人面色苍白,直教人心疼。”他拉着她的手贴上了他的左胸膛,作西子捧心状,样子滑稽可笑,惹得音音扑哧一笑,气氛一下好了许多,然而笑了没多久,腹中的恶心感翻涌而上,周显临见状登时将袍子掀起,让她吐在了上面。
音音吐了一阵,依然没有好转,脸色也愈发难看,周显临立马扯下外袍,甩在一边,拿起面盆,匆忙走出舱房打来了一盆热水为她擦脸,可她仍旧十分憔悴,周显临从未如此焦灼过,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思考为何黄仲景的药对她丝毫不起作用,眼见着她变得虚脱无力,周显临只好去别的舱房一间间找懂医术的人来帮忙诊治。
然而找遍所有的舱房,无人懂得歧黄之术。
“二弟,发生何事?怎如此慌张?”周祁听到动静出来查看,遇上周显临满脸焦灼,心下一颤,一定是音音出事了,只有这样,他的情绪才会波动,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
周显临无暇猜度周祁的心事,只道:“音音晕船吐得厉害,这船上没有人懂医术,必须让船在下一个镇子靠岸。”为今之计,只能让船靠岸,去找郎中。
“原来如此,难怪二弟如此心急如焚,你倒也先别着急,不妨让我先去看看。”周祁压制内心的波动道。
周显临疑惑地看向周祁,周祁道:“我原先钻研过医理,略懂一二,即便我不精通,也早已久病成医,二弟若能信我,不妨先让我去看看,若我束手无策,我们再商议让船夫靠岸,如何?”
周显临虽然提防着周祁靠近音音,可眼下性命攸关,当以大局为重,便也暂且放下忌讳,应了下来。
进了舱房,只见床板上的音音闭着双眼昏睡了过去,看上去虚弱极了,令人心疼不已。
周祁走近,周显临紧紧跟上,见周祁蹲下去碰触音音的手,又一把拉住他,周祁无奈道:“我若不号脉,如何得知她是好是坏?”
若是寻常的郎中,周显临还能接受,可他是周祁,心中仍有介怀。
见周显临沉默,周祁又道:“二弟在一旁,我也做不得什么逾矩之事。”
“也罢,那就请祁哥看仔细些。”为了音音,周显临忍了下来,松手道。
周祁收了收衣袖,微微一笑,随即搭上音音的皓腕。在此过程中,周显临始终盯着周祁,一刻不放松。
周祁自然留意到他不善的目光,却没在意,只一心把脉,静了片刻,周祁收手,周显临忙问:“如何?”
周祁道:“脉象无大碍,只是寻常的晕船之症,也无需药物医治,可揉按内关、合谷等穴位缓解,船身晃荡,也勿要再看书了。”她身侧放着一本《周易》。
“当真没有大碍?”周显临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