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站起来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突然道:“四哥,如果就这么直接告诉皇阿玛,只怕不妥!”
胤禛皱眉道:“有什么不妥?”
“我在南边儿,听说朝中很多大臣又在上书建议禁海!你说,皇阿玛如果知道,进口的阿芙蓉不是好东西,太子也中了招,一怒之下……”
兄弟俩对视一眼。自从康熙二十二年,皇阿玛力排众议放开海禁,朝中要求禁海之声就不绝于耳,皇阿玛对西洋诸国和传教士一直很宽容,才没有禁海。
但在皇阿玛心中,这是一种恩典,对化外之国的恩典!
胤祥只是推测,胤禛却想起,清末一个英国人赫德,把持了中国海关税务几十年,曾写书说过,中国有最好的粮食——大米,最好的饮料——茶,最好的衣物——棉、丝和皮毛。他们无需从别处购买一文钱的东西!
在阿芙蓉膏成为中国的梦魇之前,中国茶已经征服了西洋诸国,但茶叶并没有使英国衰落,阿芙蓉膏却将中国推下了万丈深渊。
如果皇阿玛一怒禁海,与西洋诸国的联系渠道就更少了。胤禛知道,禁海令是禁不住烟土走私的,反而会让朝廷对西洋的防备进一步降低,于国家长远发展更为不利!
英国,东印度公司,孟买,阿芙蓉膏,海防……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胤祥咬牙道:“不如我们安排人手,暗中破坏,让英国东印度公司建不成孟买!再去什么麻洼,将那些烟田一把火都烧了!”
“十三弟,你这是负气之言。他们在印度经营多年,除非能连根拔起,利益当头,烧几块田无济于事。”
胤禛已经冷静了下来,“据我所知,他们能做得出显微镜,也做得出更犀利的火器,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了。这个东印度公司,说是贸易机构,背后却有国王支持,仗着船坚炮利,已经把荷兰、葡萄牙等海上强国挤到了一边儿。”
“我们的确要多派人手,看看英国人究竟是怎么填海的。咱们海疆那么大,总有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将几个小岛连成一片,这种经验,我们是要向他们学的。”
“四哥,我本以为,大清就是世间第一了,”胤祥苦笑道,“亏我还自以为见识了天地广阔,原来还是井底之蛙。”
胤禛沉声道:“十三弟,不必妄自菲薄。朝中衮衮诸公,只怕连西洋、南洋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兴趣知道。我们有多大能耐,先使多大能耐吧。”
“宫里的事儿咱们插不上手,太医定期诊脉,多少能给太子调理一下。十三弟,咱们多派人手,在南洋、西洋搜集证据和治疗之法。早一点办好,就能早一点告诉皇阿玛。”
“四哥,我听你的。眼下也只好如此!”
胤祥说完,愣愣地盯着桌子,好半天没说话。
胤禛道:“怎么,可是累了?今儿天色已晚,你就歇在这儿吧。我让苏培盛给你准备客房。”
“不是,”胤祥有些艰难地道,“四哥,我……我还有事要禀告你。”
“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胤禛奇怪地道,“你我兄弟,何谈到禀告二字?”
“我……”胤祥低着头,扑通一下给胤禛行了个大礼,“四哥,我有事瞒着你,是我不对!”
胤禛赶紧把他拉起来,“这是怎么了?你能瞒我什么?”
胤祥就把胤祯与海荣之事,自己带海荣南下避嫌之事都说了。
胤禛毫无防备,直接听愣了,他可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
想起十四的种种表现,真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还不少呢,十四啊十四,你瞒得我好!
压下对十四的不满,胤禛努力不要去想梦中十四的所作所为,免得更加火大。
十三已经把话说开了,从始至终十四都没做过逾矩的事,只是收了个徒弟。这事儿可大可小,如今过了明路,的确算不了什么。
对于十三的隐瞒,胤禛并没有生气。十三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各种给十四收拾烂摊子,还不是为了这份兄弟情谊?
十三总是这样,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搭进去,这性子真是难改了!
胤禛沉默了半晌,对惴惴不安的胤祥点了点头,“十三弟,这一向真是辛苦你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做得没有错——”
胤祥更不安了,继续道:“四哥,还有一件事……”
胤禛更惊讶了,“还有?”
胤祥又把老十在张明德一案中搞风搞雨,后来被自己揪了出来,担心张明德泄露秘密,自己下令将他灭口的事情说了。
胤禛又一次张口结舌,甚至比刚才还要惊讶。
张明德死有余辜,自己和十三虽然想得不一样,但目标是一致的!老十啊老十,原来我也一直小看了你!
“弟弟请他喝了一次酒,把话说开了,他答应暂时两不相帮,”胤祥不好意思地笑道,“然后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将太白楼砸了个一塌糊涂。”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唉,算了,老十是贵妃之子,真心认同的只有老九,对我这个贵妃养子,是永远不会服气的。”
胤禛已经想开了,反而觉得老十真是个妙人儿。
“只是,十三啊……”胤禛没辙地看着胤祥,“真是拼命十三郎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太过鲁莽了!”
胤祥屏息凝神,乖乖低头道:“四哥,以后我再不敢擅作主张了。”
“谁说这个了!”胤禛不笑了,责备道,“你现在也该明白了,你我身上担着多大的干系,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咱们兄弟之间,再不能这样互相隐瞒,万一误了事,咱们谁也担当不起!”
胤祥现在知道的和吕成安一样多了,至于上天警示,胤禛实在无法宣之于口,因为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