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就是那个“嗣子”的姐姐了。
可怜见儿的,双亲都没了,她有什么办法呢。别说弟弟,她自己也只能依附舅舅了。不得已,都是不得已,自己又何尝不是。
宜妃只是心血来潮,叫安和来说说话,再瞧个仔细。
如果此女姿色出众,宜妃不是不能想法子抬举她——当然是指给小宗室,她的门第太低了。
但这个相貌……五官虽然端正,却毫无特色。这就不好办了。
没有家世,没有容貌,靠什么在后院生存?再小的宗室,家里也有十个八个的!后院里什么样,宜妃能不知道吗?
罢了,本来这次记名,就是看在她是孝女的份上。还是赏她些东西,复选的时候刷下去得了。
善待了此女,再吹风给各处知道,也算给家里的烂摊子做好收尾,别人再难拿这个说事儿了。
安和如果听到宜妃的心声,能高兴地跳起来。可她没这个本事,金手指这会儿也还没睡醒。
她把宜妃的和颜悦色解读成了另外一个方向,那就是想给她指婚了。
当然是小宗室,自己的门第太低了——或者就是宜妃的远亲什么的。
艾玛呀,难道是表姐的外家还不甘心,想把自己弄了去,好摆弄表姐和舅舅,甚至还有海荣!
这可戳到安和的心口上了。她一着急,扑通跪下,“娘娘明鉴,奴婢有下情回禀。”
宜妃一怔,“你还有什么话说?”不是想进皇子府吧,那你可是自讨没趣!
“奴婢的双亲因瘟疫去世,奴婢守孝之时,在广州府洋人开办的教堂里,听说了几个预防瘟疫的方子。据说那英吉利国就是如此防疫,颇有成效。”
所谓防疫之法,其实是后世人人皆知的消毒灭菌、卫生环保常识,如今却成了安和的救命稻草。
“奴婢想将方子献上朝廷,治理瘟疫,免得百姓再受苦难。但当时弟弟尚在襁褓,体弱多病,奴婢手忙脚乱,还要给双亲守孝,就耽搁了此事。因私废公,奴婢罪该万死。”
“奴婢守孝期满,朝廷还恩赐了孝女旌表,奴婢惭愧无地。此次入宫参选,奴婢一直在等待机会,将方子献与朝廷。”
“奴婢自知命格有亏,不敢求贵人指婚,也放不下家中幼弟,所以……”
“治疫方子?”宜妃的眼睛亮了起来,让宫女接过方子,展开细看。
纸上用工整清隽的小楷写着,通风状态下的日晒法、煮沸法;隔离状态下的生石灰、烈酒、浓醋喷洒;各种垃圾污秽的处理;患病牲畜的扑杀焚化深埋……
宜妃的性子爽利,颇有见识。看这方子写得井井有条,需用的物件也不是胡诌的。至少烈酒一项,宜妃知道是可入药的,顿时就信了几分。
治疫,这不是最近让老四焦头烂额的事?
让人查验一下方子,若是真的……德妃啊德妃,也该轮到我看你的笑话了。
“难为你想得周全。你才多大年纪,重孝在身,还要照料幼弟,已经很不容易。你放心,谁也不会怪你。这也算不上因私废公,反而是一份大大的功劳。”
“奴婢惭愧,绝不敢称功劳。况且方子还没经过验看,不知效果如何。奴婢哪里懂得这些?只有经过专人验看,才是真正的方子,这份功劳,与奴婢毫无关系。”
“你果然伶俐。选秀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宜妃心情大好,命宫女将安和送回。
两日后,安和果然撂牌子落选,可出宫回家。宜妃命人送她到宫门外,赏赐她两车布匹。
“宜妃娘娘听闻苏佳格格精擅女红,特赏赐各色江绸十匹,花绫十匹,红缎一匹。”
安和心中一凛,宜妃娘娘连她打算开针线坊都知道了,这是敲打她呢。
其实她又脑补错了,这些布料都是嫁妆单子上的常客。宜妃知道她家无恒产,有意为她添妆。
无论如何,终于可以出宫回家,安和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舅舅李万和得了信儿,雇了马车在宫门外迎接,高兴地直向她挥手。
临走之前,她借着朝翊坤宫方向叩头谢恩的机会,偷偷摸了一把故宫-紫禁城的红墙。转过身来,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故宫的景色,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伙计,小姐姐要走啦,看到你,就想起了那些清宫剧和国宝纪录片,真想跟你合个影,可惜这会儿没有照相机……
对,就是这个红墙,这个角度,那个女主角扮成小太监翻墙的火爆电视剧,好像叫《欢喜格格闹京城》,就是从这里拍的哈哈哈。
还有那边的亭子,见证了多少阿哥格格的爱情,我都不记得见过多少次了。当然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看他们的服化道,用来吐槽哈哈哈。
还有那部风靡全国的《深宫秘史》,四四真是美强惨啊!吸粉无数啊!哎也不知道这时候的四四在干嘛,有没有剧里的大叔帅……
可惜啊,一百多年以后八国联军会打进来……还烧了圆明园……还有甲午海战……鸦片战争……
越想越生气!
生气也没法子,眼下可是康熙朝,史书上是怎么写的?康雍乾,封建王朝最后的巅峰时刻。
此时的国力还在向上走,不会有人相信穿越女的“不祥预言”。
罢了,多想无益,姐姐我只是时空中迷路的过客,如今凭本事撂了牌子,回家看臭小子去了!
夕阳西下,安和抱着精美的布料,越看越喜欢,坐着马车优哉游哉地走了。
而四贝勒胤禛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他在梦中被迫欣赏了八集联播的《欢喜格格闹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