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陆潇猛地站了起来。
“陆潇,冷静!你听我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也应该知道桑托是什么样的人。紫荆牺牲了我也很难过,我也想替她报仇,但是,在没有充分地准备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没有充分准备?我们之前准备得还不够充分吗?但尽管如此,不止有紫荆,还有其他的卧底在桑托手上牺牲。他们都是我们的战友,我们却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甚至开追悼会都不能公开他们的身份!老大,你是毒蜂的队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贺梦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陆潇,桑托突然出现,这事儿谁也没想到,他失踪了四个月,甚至连icpo都把他从红色通缉令中除名了,你能知道他这四个月去干什么了吗?我们要以什么理由发起行动?你是副队长,跨境抓捕行动有多难申请,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你怎么知道他逃到哪里?万一这个国家没有和我们签订引渡条约怎么办?不管行动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上升到政治层面,我国必须要向联合国以及有关国家作出合理解释。这个局面你能控制得了吗?”
陆潇无话可说。当年的湄公河惨案就是一个例子。他握紧的双拳又放松下来。
“这样吧,我把庄季交给段宏他们去审,桑托这边,我们再跟大队长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可以吗?”
“跨境行动?”李振荣挑眉,“陆潇,谁给你的勇气谁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陆潇低下头,不说话。
“九年前的湄公河惨案,就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当时我们为了派出警员,做足了工作,还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金三角一夜成名,缅甸、老挝、泰国互相推诿扯皮,搞得四个国家人心惶惶。糯康最后是罪有应得,但是你能说每次都将目标抓捕归案吗?湄公河惨案牺牲了多少警员?
“那是十三名中国公民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湄公河上。在金三角,利益至上,什么法律条文,在那儿统统不起作用。真正想要稳定金三角的秩序,只能用暴力解决。但是我们是法律的捍卫者,我们必须确保我们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合理合法的。
“梦婷说得对,当然你的初衷是没错的,但是你的情绪过激了。缉毒警察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波澜不惊,保持冷静的头脑,之后才能做决定。”
陆潇点点头:“大队长,我知道了。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根据我们安插在那边的卧底提供的情报,桑托这次的出现,应该是跟他正在研究的新式毒品有关。同时,我们还掌握了情报,桑托在中国发展了一些线人,甚至我们禁毒支队内部,很可能就有他的‘保护伞’。”
贺梦婷反问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先挖出桑托的‘保护伞’,才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对吧?”
“挖?怎么挖?人家又不会把‘保护伞’三个字写在脸上。”李振荣笑着说。
“那咋办?”贺梦婷没辙了。
“我们照葫芦画瓢。”李振荣微微一笑。
“黑色线人?”陆潇反应过来。
“对,”李振荣点头,“你们平常也抓了不少小毒贩,这样的资源要利用起来。”
“但是,黑色线人也及其容易被收买。”贺梦婷反驳。
“收集证据,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他们跟我们警方只是简单的生意关系,被收买的可能性比较小。”李振荣提醒道。
“然后通过收集过来的毒品,推断出来源,就能知道桑托的制毒工厂在哪里。”陆潇接过话头。
“对。只有打掉了制毒工厂,才能遏制新式毒品的研发。”贺梦婷表示赞同。
“在这之前先做一件事,”李振荣喝了一口水,“先去选一批人,然后把其中跟桑托有直接或间接交易关系的删掉,最后留下三四个人,让他们去收集情报。”
“可是,大队长,这事儿可是违法啊,要是被支队长或者局长发现了,罪过可就大了。”陆潇犹豫了。
“我们有多少兄弟在抓捕他们的时候牺牲了?这时候你怎么不说了?”李振荣皱眉。
陆潇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潇,紫荆是你的挚爱,是毒蜂小队的一员,也是我的学生。她牺牲在桑托手上,我们都想早日把桑托抓捕归案,但是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以至于我们每一次的行动,都要仔细斟酌。”李振荣看着陆潇。
“我也讨厌看到他们离我而去,”陆潇回答,“因为我们是战友。”
李振荣点头:“我这边会争取,抓捕桑托的行动,市局一定会早日提上日程。只要时机成熟,你们可以随时行动。”
“谢谢大队长。”陆潇敬了个礼,然后跟贺梦婷一起走了出去。
“保护伞……”贺梦婷喃喃道。
“老大,今天的谈话,真的不告诉他们吗?”陆潇问道。
“暂时不要,”贺梦婷摇头,“如果我们内部真的有桑托的眼线,那我们现在的对话都是危险的。”
“你自己带出来的的队伍都不信任?”
“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当然都是过命的交情。但是你觉得信任在利益面前,牢固吗?”
陆潇沉默了。
“不是我不信任你们,这就是现实。我们干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却拿着最少的工资,一辈子默默无闻,连家人都不清楚我们到底在干些什么,你觉得你这个时候拿信任说事,可靠吗?
“你想说我们当初都是为了信仰而加入缉毒警察的队伍,信仰又算什么东西?在一捆一捆的钞票面前,信仰就化成了虚无。
“扪心自问,如果是我,我经不住利益的诱惑。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保护伞’,如果不能自证清白,督察组可能就会介入调查。因为每个人都无法解释桑托这四个月到底做了些什么、藏到哪里去了,这四个月的时间里,禁毒支队内部有没有人跟他有过接触。
“作为公安队伍中的一员,我自然是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在身边,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缉毒警察不就是活在猜忌和质疑中吗?我们跟毒贩直接接触,是最有可能黑化的。
“但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我活在同事的猜忌和质疑中,还要接受同事无休止的调查,最后得到的解释却只有‘例行公事’这几个字。
“我从未抱怨,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你看,信任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
贺梦婷无奈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