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不自禁,再也抑制不住兴奋,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天不亡我,有了这玩意儿,再顺着找到阿奎,拿到了轿箱,你就是阎王爷来了,我也能给他薅绺胡子下来。
一高兴就没压住声,笑声惊醒了一旁的妃奈,起初她一脸懵圈,完全没搞清楚状况,随即看着如竹节幼虫般的鼠殳,灵动的在我手上爬上爬下,这才上前碰了碰,奇道:“这是什么?”
“好东西!”
“做什么用的…,能吃吗?”
我斜瞥她一眼,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似在说笑,又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日本娘们可真够大条的,都这时候了还念着吃的呢,敢情是指定咱这回交代在这儿了,想临了临了了做个饱死鬼呗?
想罢我有些无奈,但现在也不是逗她的时候,于是正了正声道:“吃怕不能随你的愿,但用却有大用,这玩意门道多了去了,当下,便能救我两的性命!”
说着按住扳指,心念一动,鼠殳迅速从我手心跃下,朝着卡口右后方通道爬去,速度奇快,我也来不及解释,抄上手电跟后袋,又一把拉起水野妃奈,边跑边大声道:“快!跟上它!”
鼠殳在岔道里爬得飞快,我牟足了剩余力气,才堪堪跟上,加上灯柱暗淡,眼睛在这弱光下,很难去捕捉它的身形,只能全身心都放在脚下,摔了磕了也不敢耽搁,爬起来就往前追,就这样,也不知左兜右转了多少卡口,很快,半个钟头后,水野妃奈撑不住了,“啪”一下扑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我顿了顿,往回看了一眼,等再转回头时,这么会工夫,鼠殳已经窜出去好远,眼见着就要爬出我的视野极限,迟疑了片刻,见她情况确实不妙,还是义无反顾折返了回去,赶紧拽起她的胳膊,想半搀着她往前走,可往上提时才发现,这妮子已经晕过去了。
我心急如焚,脑中倏然急转:以当前心力,能唤来一只鼠殳已是不易,若要如法炮制一遍,便万难再有这般幸运了,不行!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此等良机,想罢,我极力扶起她,又解开腰带系住两人,将其负在了背上,开始哆哆嗦嗦的一步步前进。
我右腿本就无法着力,加上疲精竭力,还没蹒跚两步便栽倒在地,想站起身时,发现下身正不自主的发抖:我的体能已然趋近极限了。
忙不迭再往身前看去,不远处黢黑一片,哪还有半点鼠殳的影子,当下浑身一软,整个人完全瘫在了原地,心里戚戚然欲绝,脑中也飞快翻过许多画面,我闭上眼睛,开始深信不疑:那片古拙的壳甲上的纹饰,可能就是今日我命丧于此的铭文罢?
夫哀莫大于心死,在我万念俱灰之际,岔道深处那头突然有了动静,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光影处一晃,一个硕大的影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头晕眼花,又背着暗光,无法看清其身形及模样,但还是能清晰察觉到,方才唤来的鼠殳,此时正稳稳的立在他的头上,仍在活跃的左顾右探,见此,紧绷的身子这才如释重负,缓缓出了口长气——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阿奎。
似见我状况不对,阿奎赶忙蹲下身探了过来,轻声问道:“主子…”
我打断他,打着手势:“别磨蹭了,快过来帮忙”,说着扶起水野妃奈,将她慢慢托靠在土壁上,又从轿箱的左储屉中,取出了皮子水囊,先给其补充了点水分,见她气色稍缓,呼吸均匀,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不多时,她才轻哼一声,慢慢清醒过来,刚睁开眼,便看到个硕形大汉半蹲在身旁,把她吓得不轻,一下抓紧了我的手腕,本能的往这边缩了缩,惊疑道:“他是…”
一听这话,我心里着实不痛快,看来这娘们之前,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咱,连我身边半步不离的阿奎都不认识,一想到刚才不惜性命、费尽心力救她出来的样子,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大小姐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呐”,我脸上有些不大不好看:“不用紧张兮兮的,他叫阿奎,我的左膀右臂,还能害了你不成,这娃憨是憨了点,可也比那些打滚驴屁的强多了”。
水野妃奈一听,脸上有了抱歉的神色,忙跪坐着朝阿奎作了一礼:“还请见谅,失礼了…”,起身后才意识到了什么,盯着我的脸道:“你看起来有点…怪,我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吗冯先生”。
“别介啊”,我连忙摆手:“您这会儿还记得小的名字,咱就烧香拜佛,磕头谢恩了”。
虽说不满归不满,但事有轻重缓急,该掂量还得掂量,古人云:安身之本,必资于食,真是丝毫不为虚,这肚里空落久了,没了精神头不说,连火气都不自觉盛了许多。于是,赶紧叫阿奎拿出了点馍饼豆糕,干枣水囊,两人平分了去,这妮子也没听出我的反话,毫不推诿,大方谢过后便大快朵颐起来,看她那样子,的确是饿得不轻了。
说至此处,阿奎背上这轿箱,不免要提上一提,先撇清一点,此箱并非古时驾于轿杠上,吏绅行客的器具之箱,早年间,它便由我多次改设过,行进时能贴于脊背腰肋弧线,遇颠则起,遇簸则伏,有卸力省力之效。
有人疑惑:既谈省力,又携带这等笨重之物,岂不与之前说的“轻装小件”相背驰吗,首先,暂不谈轿箱中的物件,光是其附带的左储屉、右药匣,便定是万不可或缺的。须知,入楫一去,短则数日,多则月余,衣食清水,生存之需,犹为关键,若这些都无法齐备,一路山高地远,连自己都朝不保夕,又何谈荫庇左右,更何况,饥渴之要,如人命脉,若将后勤轻易依托他人把持,不免落人把柄,若有意外,行动起来怕是要处处掣肘,瞻予马首了。
简而言之,轿箱之用,于我如唇齿皮毛,皮之不在,毛之安存。打个浅显的比方:木工少不了斧锯墨斗,铁匠少不了锤凿火炉,我若没了这轿箱伴身,“手艺人”的名头便失了意义,也就只是个头鬓斑白的老瘸子罢了。
好了,我们再言归正传,这边狼吞虎咽一番后,之前损耗的气力便来了“反噬”,困意一阵接一阵的盖过来,实在挨不住了,便叫阿奎在一旁看守,我跟水野妃奈两人,又闭目好好休息了番,只小憩半个钟头,便感觉浑身精力已慢慢回转过来了。
期间又问了下赵不三的下落,见其木讷的摇摇头后,我皱了下眉头,也不拖沓,立马挎上后袋,又从阿奎兜里掏出两节干电池换上了。当下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是该干正事的时候了。
随即攥住扳指,大喝一声:“鼠殳!”,话音刚落,轿箱顶盖便“嘭”的声被撞开,一个尺高的黑色球状物,从箱后的龙牙板上快速滚下,刚一落地,球体表面便蠕动一番,立马“哗”的下,化成了无数指节大小的子体,沿着两头卡口,如黑色潮水般四散而去,阿奎头上那只“吱”的一声,也一并跃下,紧随其后,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岔道中一时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再看水野妃奈时,她正睁大着双眼,掩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半天里,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