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处背阴又临水，炉子放在内室倒也没觉得热。

不过这会儿还不困，萧善走到桌前坐下，画是她走之前的样子，没有人动过。

画只打了个底，明儿一天得忙死了，萧善盯着它出神，琢磨还有没有哪里能简略。

不动笔是她这会儿有些亢奋，静不下心，怕一个手误给毁了了。

“咚咚——”

“姎儿，睡了吗？”周嬷嬷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没呢，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萧善过去开了门，将人迎进来。

转身去炉子旁倒了两杯茶端过去，将其中一杯递给周嬷嬷。

“老夫人没有吩咐，已经睡下了，是我找你。”周嬷嬷接过茶水试了试，不烫，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桌上，看了看萧善，说道，“再倒一杯。”

萧善起身把壶提过来，给她添了四回，等她喝够了，放下水壶，坐回了桌旁。

周嬷嬷从袖子里掏啊掏，拿出来几张面值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推到萧善那边，让她收下。

萧善要推拒，被她抬手捂住嘴，“先听我说。”

萧善懵懵地点了点头，周嬷嬷把手收回，放在膝上。

“咱娘俩儿一直以来处的不错，你这回要进京，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一百两银子你收下。”

“我知道你不缺银子，可是进京寻人谁知道咋回事呢，万一有个难处，那是多少都不够使的。”

她说着眼眶湿了，“这几张，你回头兑开，就放在身上最隐秘的地儿，不是山穷水尽就别动用，”她擦了泪冲着萧善比出个笑模样，“我这辈子不知自己原本姓甚名谁，不知家在哪儿，无儿无女，没有成亲，原打算着要是老夫人走在我前头，就同她一起去了——

要是我走在老夫人前头，那就不用操心了，她自会替我操持的身后事。”

“原本孑然一身正得意，直到你要走了，才惊觉自己这心里呀，早把你这小丫头装下了，太想要你这么个孙女了！”

萧善听得一愣一愣。自己这么大魅力？不过，都要分开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这会儿哄哄她，叫一声也没什么。

周嬷嬷乐呵呵地应下，无比满足，“不管是安稳在京城落脚了，还是待不下去要回来，丫头，无论好坏，都要记得联系嬷嬷。”

“咱娘俩儿遇见一场就是有缘，要是打算回太原定下来，就来找嬷嬷，”

萧善看着面前的银票，大为感动，可是这银票，要是自己实在走投无路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然而不是，“嬷嬷，这银票我不能收，您先听我说——”

“嬷嬷待我这般亲近，接下来这话也就不算交浅言深了，我知道福旺他爹和嬷嬷兄妹相称，且这么多年下来情分非同一般，只是他老人家到底长了您十来岁……他家后辈虽说待您恭敬，但毕竟多年没见过了，可情分这东西都是天长日久地处出来的，您跟前只一个福旺，可他年纪尚小，再个后面还要娶妻……”

周嬷嬷何尝不懂，干兄弟家前头几个孩子，儿时也是很亲近她这个干姑姑的，待大些领了差事，忙起来了，后头又跟着几位孙少爷常年不在府里，再见时就剩下礼数，亲近之意淡了许多。

也不是说孩子不好，只是到底生疏了，福旺那小子是个活泛的，就是不知道娶了媳妇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