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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7

宫内偏僻阴冷,正殿常年弥漫一股似有若无的霉味,殿内找不出几张完整的好椅子,苏见雪握紧弓箭仔细打量,小婢女身上是前几年宫中淘汰的蓝色绿袄,而老嬷嬷更没有几件像样的冬衣。

无论什么颜色洗久了,都剥落成灰色。

她想起白清胧口中的蓝色骂人小鸟,和灰花色会叼棍子的大刺猬。

那她呢?

在五皇女眼里,她又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苏见雪稳住心神放下弓箭,木雕人似的任凭老嬷嬷给自己测量新衣尺码,老嬷嬷一会儿说绿色好看,一会又拣起粉荷色的绸缎比划,小婢女则捧出一盒花枣递到她嘴边。

小婢女:“公主,周才人听说咱们南夏习惯过年吃花枣,特意叫人准备七八盒,您尝尝鲜?”

苏见雪垂下眸,苦涩张口含住:“好吃。”

她没有嚼。

小婢女起初没有察觉出异常,直到手指沾到面具上温热的水渍,她才猛然发现苏见雪的眼睛噙满泪水。

透明的水珠如同断线珠子一颗一颗涌出。

苏见雪偏过脸抓住桌角,声音还是冷冷淡淡,但唇角却压不住往下坠:“无妨,我没事。”

隆冬岁深,一年到头人们相聚在一起过年,相比于寒冷带来的不适与难受,更重要的,他们害怕孤独与寂静,害怕一个人在大雪凄漫的夜里沉入被遗忘的死水之中。

苏见雪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在乎亲人了。

然而当女皇说出“百邦宴”三个字的时候,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尽力忽视,但对亲人的思念仍狠狠压在心口。

她是被整个南夏抛弃的人啊。

可耻的,为什么还要去想,去难受,去找痛楚。

苏见雪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这具十六岁的身体默默承受着无法估量的悲戚,炭盆里充足的炭火即使能让满室温暖,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

小婢女无措地看向老嬷嬷。

老嬷嬷正要上前安慰,尽管她明白苍白的语言抚不住流泪的眼睛,公主心里的疤很难寻到良药。

喧哗声传来,只听门口一阵响动。

“五嫂嫂我来看骂人的蓝色小鸟啦”小男童的声音清亮欢悦。

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嘘先别乱叫,岁悠宫的叼棍子大刺猬可厉害了!”

“哦,五嫂嫂”声调明显低了很多,“我、我有点怕刺猬,你能不能让它把嘴里的棍子吐掉嘛”

什么骂人的蓝色小鸟和大刺猬?

小婢女一头雾水。

老嬷嬷毕竟大风大浪里淘出的人精,她很快反应过来,墙角的棍子都来不及抓起,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就赛跑似的窜进正殿。

随后,她眼睁睁看着白清胧握住公主的手,小家伙晚一步扒在公主的腿上蹭了蹭脸。

白清胧:我先碰到的!

九皇子:嗷呜我要快点长高!

看到苏见雪眼圈红红的也不点破,白清胧笑道:“嘶外头好冷,刚从皇祖母殿里出来,给你求了这个。”

松开手,一张可以进入百邦宴的红流苏宫牌出现。

苏见雪愣愣的盯着它。

那样真实,还残留着五皇女的体温。

长长的人生仿佛只有阴雨天,在大雨里走得太久的人忘记了太阳的温度,破碎的心浸在一片无望雨中渐渐生锈,然而在白清胧的注视下,苏见雪慢慢抬起头。

她看见了人生中第一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