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八这天晚上，周雪儿把磨菇收在一起，找婆婆寻了几条麻布口袋装好码在房间里。灵芝对丈夫身体有好处，她舍不得卖，全挑出来单独放着。

第二天，周雪儿天不亮便背了一袋磨菇出发了。

进城后她并没有直奔集市，也不急着向人兜售磨菇，而是向人打听饭馆和食堂。

现在的饭馆都是凭粮票才能吃饭，只有城市人口才有粮票分配，周雪儿这样的农村姑娘，兜里是不可能揣着粮票的。

所有人都十分诧异，不知道这个一身土气的姑娘问饭馆和食堂干什么，但还是有热心人向她指了到饭馆的路。

饭馆服务员见了周雪儿，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先买票，后吃饭。”

周雪儿甜甜地一笑，“我不吃饭，我只是想问问，你们饭馆要磨菇吗？”

那服务员不耐烦起来，“不吃饭你来饭馆干什么，卖东西找采购，别在这儿添乱。”

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饭店服务员，但在周雪儿这个乡下姑娘面前，她还有着很强的优越感。

周雪儿感到了服务员对她的鄙视，却不并介意。

“大姐，能不能让我见一下你们饭馆的负责人？”

“谁是你大姐？”服务员眉毛一挑，冷冷地说，“咱们经理可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走吧，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惹我生气。”

“原来你们的负责人叫经理。”

周雪儿并不生气，反而大声喊起来，“经理，麻烦你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你。”

她原本是个性格腼腆的女孩子，可为了卖磨菇救丈夫，她也豁出去了。这个饭馆是她的第一站，总不能连负责人都没见着，就被人轰出去吧。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出来，“谁在这儿大声喧哗。”

服务员换了一副笑脸，毕恭毕敬地说，“经理，这个乡下女人说要卖磨菇。这时候哪有磨菇，肯定是个骗子。”

周雪儿笑道：“经理，我是不是骗子，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那经理倒是个和蔼的，走到周雪儿面前说，“小姑娘，你要卖磨菇？”

周雪儿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我这磨菇是晒干的，可以放很多天，你可以先看看货。”

她放下背兜，打开口袋，抓出一把磨菇递到经理面前，“您瞧瞧，这些磨姑用水发泡了一下锅，保证一条街都能闻着香味，不信你试试。”

经理在餐饮这行浸赢多年，当然识货，他只是有些怀疑，“这么多磨菇是从哪来的，会不会有毒啊？”

周雪儿微笑，“磨菇都是我们玉龙山上采的，我都试过了，保证没毒。你要是怀疑，可以先拿点试试，我也不收你钱，过两天我再来看看，你要是觉得行，咱们再谈价钱。”

既然不要钱免费试，何乐而不为，经理顿时放心了。

“玉龙山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先称1斤放那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行，这一斤我可不给钱。”

国营食堂的经理，基本觉悟还是有的，周雪儿压根就不担心经理会昧她的这一斤磨菇，爽快地称了一斤，还把称伸到经理面前。

“经理你看，一斤高高的，我再送你一两。”

一连走了几家饭馆和食堂，周雪儿如法炮制，转眼间一袋磨菇全送出去了，却连一分钱也没收着。

回到家里，李淑珍见她空着手回来，忙过来问她卖了多少钱。

她淡淡地说，“全送出去了，一分钱没卖着。”

李淑珍顿时急了，“我的小姑奶奶，你是怎么做买卖的，一分钱没卖着，敢情你是真全送出去了。”

周雪儿微笑，“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人家不知道咱的货好，又怎么肯出钱买呢。放心吧，过两天我再去趟城里，肯定能卖出去不少。”

李淑珍将信就疑，“你这么有把握？”

周雪儿也吃不准，但这个办法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淑珍见周雪儿不吭声，心里直懊悔不该让周雪儿一个女孩子去城里卖磨菇，要是自已跟着，好歹总能卖些钱回来吧。但事已至此，埋怨也是无用，只得由她了。

周雪儿似乎并不在意，每天仍欢天喜地地上山采磨菇，回来就晒在院子里。要是遇到天气不好，她就在灶房里用火烘，做事有条不紊，李秀梅也时不时来帮忙，两妯娌有说有笑的，李淑珍看得暗暗点头。

转眼两天过去，又到了赶集的日子，李淑珍担心周雪儿再把这些宝贝磨菇送出去，坚持要跟她一起进城。周雪儿见丈夫身体有了好转，不需要人成天守着，便同意了。

婆媳二人起了个大早，把吃的做好了放在萧天霖床边，一人背了一口袋磨菇便出发了。

到第一家饭馆的时候，周雪儿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已拍脑袋想出来的法子灵不灵。没想到她刚进饭馆，那个原本一脸倨傲服务员就热情地站起来迎她。

“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经理正等你呢，快进去吧。”

这样的热情简直让周雪儿有些受宠若惊，“这么说，经理愿意要我的磨菇了？”

“何止是愿意，简直是太愿意了。”服务员满脸堆笑。

“快进去吧，赚了钱可别忘了我们。”

果然，经理一听见她的声音，竟主动迎出来，“姑娘，你这磨菇我们大师傅试过了，确实不错。采购那边的程序我也替你走过了，先来10斤，我按一毛钱一斤跟你结算。”

周雪儿不紧不慢地说，“经理，你以前买的是鲜磨菇，一毛钱一斤也算公道。我这些货可是干磨菇，要五斤才能晒一斤呢。这样吧，就按四毛钱一斤算，你要是同意，我这就替你称出来。你要是嫌贵，我马上就走。”

经理睁大了眼睛，“四毛钱一斤，这也太贵了吧，市上最好的猪肉才卖六毛九一斤呢。再说了，你这么多磨菇，要背回玉龙山，可一毛钱不值。”

周雪儿“咯咯”一笑，“经理，猪肉六毛九一斤不假，可还要肉票吧。实话告诉你，我这些磨菇可都是有主的，说不定还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