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后来,他便听说顾王府的公子遇袭,幸得英雄相救,而此时顾公子正在大营中找寻救自己的恩人。
据顾公子的家仆描述,那位恩人是一位身穿银甲,披着白锦银袍的英俊男子。
宇文焕卿听到这起传闻只是淡然一笑,女子不宜留在军营,想来她是扮上了男装。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便总能看到一个身着素色白袍,眉心一抹红色印记的俊逸少年,手执一把绘了桃林景致的折扇在军营中闲逛。
因他是领了秘旨在军营行走,免不得避着她们这些皇家亲眷,自然也犯不上让她报些许恩情去招惹于她,即便是他手下的将士也全不知晓他这雍亲王的身份。
而顾沛蕖的母亲则忙着照顾伤后初愈的顾玉章,疏于对她的管教。
她又着实不是个安分的女子,从此在这渔阳一带便添了一个白衣少年,总是时时出现在宇文焕卿的视线中。
时而她一身男装驰骋骏马于北部草原,时而她变女娇娥流连于桃林深处。
四月里她骑马赏花,七月里她买桃沽酒。
只是她总是时不时地要到军营里打听一番,寻一寻这恩人。一来二往,军营将士倒是不曾晓得什么恩人,倒是将这人面桃花的顾公子给记了个真切。
直到多年后,将士们看到少年便拜骠骑将军的顾沛凡便要问上一问,他额间的那个胎记怎地不见了,人也变得英气了,不肖从前那般艳丽动人。
只是顾沛蕖许不知,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便生生的烙在了宇文焕卿的心里。
宇文焕卿回到锦陵不久后,文皇帝宇文焕正便身染恶疾,重症不治。
由于文帝他无子嗣为继,太后顾玉眉和她的弟弟顾玉章便开始谋划在成祖皇帝的皇子中确立一位‘合适’的继承人以荣登大宝。
二人其实在寻找的不过是一傀儡皇帝罢了。
最初本打算立年幼的六皇子宇文焕朗为帝,但是其母徐惠仪出身高贵亦有世家背景,顾玉眉怕不能很好的掌控她,所以放弃了宇文焕朗,也因此放弃了同样出生颇高的陈媛之子二皇子宇文焕临。
宇文焕渊为北越公主魏子烟所出,身上有北越人的血脉。而那时大梁灭北越不过十几年,北越臣民归顺也只有十几年,为了不生事端,顾玉眉和顾玉章又放弃了立宇文焕渊为新帝的想法。
最后,他们决定立出身最为卑微,在离宫关了近十年的美人戚媚的儿子,四皇子,宇文焕卿为皇帝。
他的背后没有强大的外戚,没有高贵的出身,有的应该是十年离宫生活所逼出来的卑微与谦恭!
更重要的是顾玉眉已崩逝的夫君,成祖皇帝,宇文浩辰从未对这个儿子寄予什么厚望,只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称职的臣子。
所以为他取名‘焕卿’,卿即为臣。
但是顾玉眉对此仍不放心,虽然她已经在宇文焕卿的身边安插了一个良娣景月兰,可她依旧希望宇文焕卿的正妃也是自己的人。
他日,宇文焕卿登基为帝,那么他的皇后便是自己的心腹,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便更加容易。
所以,她和顾玉章商量将顾沛蕖许配给宇文焕卿做正妃,意图将来扶她为大梁的皇后。
当宇文焕卿在酒宴上再次听到顾沛蕖的名字时,已是物是人非。因为他太过了解顾玉眉与顾玉章的伎俩,虽然他对她情动,他对她有心,但他还是将她关在了自己的心门之外。
他设计娶了郑雪如为雍王妃,而后在自己登基后,便立她做了自己的皇后。
再后来便是半年前的那次选秀,当宇文焕卿再次见到她时,他早已忘记了南宫澈进献的计策,只是存着私心要把她纳选进宫。
即便他经历种种,他君临天下,她都在他的心里……
宇文焕卿呆呆地将自己与她的种种因果都想了一遍,他不禁自言自语道:“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我便将自己陷进了一个只想爱你一人的梦中。可惜,终究只是一个梦!我可以给你一个眉心印记,为何不可以给你全部的人生?”
简严在殿外是十分不安,因为殿里实在是太静了,他只得悄悄地将耳朵附在门上,尽力的听着里面的声音,却听到皇上一句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语。
简严虽然怕惹怒宇文焕卿,但是本着多年的主仆情谊,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皇上,奴才见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茶盏,怕您觉得口渴,便特来奉茶。”
宇文焕卿见简严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莫名其妙地笑一笑便说:“简严,陪朕出去走走吧?”
说罢,他起身披上墨狐斗篷,径自出了紫宸宫。
宇文焕卿领着简严漫步在御花园之中,忽然走到一棵高耸的栾树前停了下来,他看着冬日里这棵有些零落寂寥的栾树生出了无限感慨。
简严着实有些纳罕,便试探地问:“皇上,这棵树有什么异常么?”
宇文焕卿嘴角含笑,似涌出感慨万千:“没有。只是它见证了一个绝世佳人的诞生,她若是没有那眉心印记,想必也不会那样倾城绝世吧!”
简严被宇文焕卿的话弄得稀里糊涂地:“皇上说的谁啊?”
“朕说的是一个叫苒儿的小女孩儿,朕儿时误伤了她,她当时满脸是血。朕怕她向父皇告状便诓她说,即便她毁了容,朕也娶她,只是后来她不但没有毁容,反而绝色倾城!”
宇文焕卿仿若看到了自己与南宫澈小时候的样子,他嘴角一抹不可追的苦笑。
简严摇头笑着说:“皇上现在富有四海,想娶一女子又有何难?皇上若是还记得她,将她纳进宫便是了!”
宇文焕卿的眼眸黯淡无光,犹如一滩死水:“朕能纳得了她的人却纳不了她的心,她已经…已经爱上别人了。”
简严听此,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宇文焕卿寒凉的笑意不减,似自我嘲讽般:“简严,以后好生照料这棵栾树,以方便朕日后睹物思人!”
此时,黛鸢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远远地便看见长身玉立,风姿出众的宇文焕卿立在一棵栾树之下,只是他神情哀伤而落寞,这不禁惹起了自己的一片心疼。
她走了过来,俯身便是一礼:“微臣黛鸢,拜见皇上。”
宇文焕卿见黛鸢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稍显冷淡地问:“黛鸢,你有什么事么?”
黛鸢拱手回禀道:“禀皇上,微臣近日在准备南诏国朝见时的大典。在宴会安排上,微臣打算让宫中的舞伶人献白纻舞。白纻舞不但可以体现大梁人民的企盼丰收的愿景,而且亦可以展现我朝文人雅士,墨客贵族的品位!”
宇文焕卿拢了拢斗篷准备离去:“很好,就这么办吧!”
黛鸢见宇文焕卿没有任何异议却没有任何建议,自己的正事儿还没说,他便要走了:“可是皇上,宫中的舞伶人资质较为平庸,实在卓拔不出一个适合领舞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