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贵妃椅上的黛鸢看着窗外的月色是这样的柔和,可是她的思绪却是如此的沉重,淡淡的,静静的。宇文焕卿那俊朗的面庞在她脑海里像洪水般席卷而来,仿佛他的气息还在身边,不曾离去。
她有时候在想若是自己还是那个御前侍文女官,不要那么多的话,她或许还在他身边,日日可见。而今即便她再怎样假装那美好的时光对她不曾挥手告别,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她终是逃不过命运的齿轮,爱与恨都已被埋葬在冰冷的现实中。
宇文焕卿对她早已生厌,至今留着她的命不过是现在还不想对南诏发难。
黛鸢是了解他的,他决然不会就此罢休,更不会久居人下,现在唯一让他牵绊的顾沛蕖都已经死了,他定然会反击。乌不同躲不掉,顾玉章也逃不了,该还给他的终究都要还回去。
想到这,一抹寒凉的浅笑挂在了嘴边,她曾经恨帝王的情感太孤高,那么多嫔妃却容不得他,可是后来更让她恨得是他对顾沛蕖的爱可以卑微至尘埃,这让她不能容忍,所以她才会报复她。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成功了,顾沛蕖死了,只是自己也输了,输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笑着笑着一行泪就落在了银丝穿花软枕上,她轻轻地拭去了。
忽而,她听到裙摆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是自己侍婢清叶便低声地说:“清叶,给本宫倒杯水!”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茶叶供应了,有的不过是清水,能够烧开饮用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掌务司给得炭亦是有限。
一双芊芊玉手拎起茶盏倒了一杯清水,复又款款地走到黛鸢身边递了过去:“公主殿下,请喝水!”
这个声音不是清叶的,黛鸢猛地转过身,却见一身白色相间黑色云纹的素色锦裙的顾沛蕖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半月髻梳得一丝不乱,一具累银丝嵌玫瑰石的步摇插在鬓边。
那张脸还是那样国色天香,眉间的那抹殷红凤尾的印记还是那般的夺目耀眼,含着秋水的眼睛却切切地盯着她。
一股巨大恐惧萦绕在黛鸢的心头,她手脚并用的向里挪了挪,声嘶力竭的喊着:“你…。你是人是鬼?啊?”
顾沛蕖将碗盏递给她,轻声地说:“你把它喝了,我再告诉你!”
说着将水递到她的面前,黛鸢瑟瑟在贵妃榻的角落,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将碗盏递得更近了一些,她颤抖的接了过来只为看看里面是什么,却看是水,她更怕了。
她猛地将茶盏掷了出去,摔碎在了青石地面上。
顾沛蕖看她这个模样,嘴角潋滟着丝丝春华:“怎么?你怕了?怕我来索命?哈哈…。哈哈”
“你…你是人还是鬼啊?我不怕你,我有的事方法降住你,明天我就去请巫师,我要让你灰飞烟灭!”
黛鸢抓过一旁的靠枕紧紧地抱在怀里,瑟缩在角落中很有几分色厉内荏。
“灰飞烟灭?看来即便是我做了鬼,你也不想放过我啊!好啊,黛鸢,那就看你有没有命看到明天早上的日出!”
顾沛蕖转过身坐在了一旁的圆桌下的圆凳上,理了理裙摆甚是清冷地继续说:“你不是问我是人是鬼么?我告诉你,在我进宫之初,心怀仁慈与人为善时我便是人;而后你们一众人对我步步算计,处处陷害的时候,我就变成了鬼,现在正是我这恶鬼来索命的时候!”
黛鸢一听这话,突然反过味来,她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沛蕖,声音颤抖:“你…你没死?”
顾沛蕖痴痴一笑,很是讽刺地说:“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在你前头呢?”
黛鸢突然来了力气,她指着顾沛蕖大声地叫骂:“皇上居然让你假死,诓骗众人,欺骗天下,实在是太荒唐了!”
顾沛蕖轻蔑地瞟了黛鸢一眼,嘴角扯出几分不屑,拿着自己手上的一方丝帕连连摆手:“不,皇上没有骗任何人,顾沛蕖确实是死了!因为现在活着的是乾朝贵族之后萧虢府的嫡女——萧菀。日后这萧菀还会鸾凤回朝,母仪天下!”
这八个字一出,黛鸢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像是傻了一般,她反反复复地想着却想不明白顾沛蕖怎么会变成萧氏后人。
黛鸢的眼泪如断线而下,拼命的摇着头:“不,不会的,你不会是萧家后人,是你骗我的,骗我的!”
“骗你?你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黛鸢,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相信了!不过,我根本不在乎你信还是不信,因为谁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顾沛蕖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示意站在门口的浅笙走了进来,浅笙瞟了一眼颓丧的黛鸢,恭声询问:“娘娘,此时送昭迎公主上路么?”
黛鸢听到如此一问,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转身拍打着窗棂大声的向外呼叫:“清叶,清叶,快来人啊!顾沛蕖要杀我,她要杀我,快来救我,来人啊!杀人啦!”
浅笙想去制止她,却被顾沛蕖制止了,轻笑着说:“让她叫,让越多的人听见越好,别人只能说昭迎公主做了亏心事被吓疯了,继而疯魔而死!”
黛鸢恨恨地向顾沛蕖扑来:“顾沛蕖,你好狠毒啊!你是铁了心的要杀死我啊!”
浅笙一剑便将她挡了回去,冷声喝到:“你老实点,不要自讨皮肉之苦。”
“没错,我是铁了心要你死,难道你不该死么?从本宫进宫之初你就不怀好心的处处刁难,而后本宫念在你对皇上一片真情,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儿,本宫不与你计较。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你以为你帮皇后干得那些事儿本宫不知道么?”
黛鸢眼神愈发的空洞了,仿若一潭死水一般静谧。
“以往念你是南诏圣女,皇上与我都想饶你一命,可是你挑拨我的婢女绿蔻,让她背主求荣,又让本宫背负屈辱不得不假死求生。你说这个世上还有比你更该死的人么?”
顾沛蕖的声音平静却冷的向寒冰一般,像一把把利刃割在了黛鸢的脸上,只是黛鸢的羞耻心早已经不在了,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保命:“就算我该死,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以后,你和宇文焕卿如何与乌不同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