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云压的有些低,这北周王都里的大人物们神情也有些阴郁,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小厮、婢子们呢,也不由的越发谨慎小心起来。
以北宫为中心,成蛛网状密布在这座巨城各个角落的街道,此时看上去竟有些许大战将至时的萧条感。
仅有的几个行人还都低着头,紧挨着街边,匆匆忙忙的疾步走着,似乎是在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有那高大的围墙和巍峨的北宫宫殿衬托着,任谁也看不出这么冷清的一座城,竟是这九州地界里以富饶和繁华著称的北周朝的权利中心——玄都。
居住在这座城里的人大约占北周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种规模的城池在整个九州也算是独一份的了,端的是阔气。
而在北周的臣民心里,这座城对于他们来说除了面子之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里子。
而这里子很显然也只有那纵横北宛十九郡,力压北、承、垆三州的战神周正轩才有那个资格赋予了。
而说到这周正轩,那就不得不感叹他祁王府这一脉人杰地灵了。
人,他周正轩自是不用说,从被称之为北周战神就可见一斑了,世人公认的北周最能打的人,修行不过一甲子便武榜及第成了那十三评之一,其评为:全九州杀伐气最重的人。
地呢?当然是那光明正大的矗在祁王府里的饮风阁了。那里面葬送了数不清的高手,光是南边仙族的人怕是都得有十来位了吧,跟某些禁地都没差了。
说句实话啊,在这北周朝,或许有不知道现任北周帝是谁的,但是要说至今还不知道北周祁王的人,那可真就罕见了。
要是遇到个懂行的,说不定还会吐槽一两句“不会吧,不会吧,这新历都已经用了二十三年了啊!你还不知道祁王是谁?”呢。
祁王啊,那可是一个会让曾经的对手都得在心底默默竖起大拇指的人!
不过啊,栽在岁月和时间这俩东西手里的大人物可数不胜数哦!
而祁王自然也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自从十三年前接手玉柱关后,他的风头也就没那么正了,除了那些在十三年前得了他恩情的北周人又或是被他往死里得罪的敌人之外,对他还有映像的怕是已经不多了,毕竟人都是善忘的,而且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谈资了。
入了那忘情道几百年的大修士动了凡心娶了小娘子的桃色新闻;几十个修那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和名动北周的那几个自诩为“正经人”的大公子,因为争那岳阳楼的太华仙能不能登上那雏凤榜而大打出手的染血事件,这些不都更有趣吗?
而且一直与祁王上演兄友弟恭的北周帝,也得为自家弟弟考虑考虑不是?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嘛。
但如意日子没过几年,北周帝如今又头疼了,随着在玉柱关北周与南海仙族战事的进一步恶化,使得九州人又一次被这个北周战神的狠辣手段和恐怖战力所震撼,就连远在玄都的祁王府也被迫跟着出了一把风头,那饮风阁更是得了个“落仙楼”的诨号儿。
至今为止,大概除了那些个窥探天机的老神棍,怕是就没有哪个外人能知道那饮风阁里有什么玄机了,毕竟这些年来进了那里的高手,还没有人能出来过的,这回进去的仙族人也同样没能开得了那先河。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周正轩做的这屠夫活儿,不管是北周人还是九州人都觉得痛快,解气。
这其中的原因大抵是因为那仙族人平日里做事太不讨喜,太不体面了,如今遭了报应。自然引得那些个平日里只敢怒不敢言的可怜人在心底暗戳戳的拍手称快。
当然,等过些时日,或者再发生个什么比这更大的事,那些人就又都会慢慢忘记这件事,这场风波也会随之平静,到时候北周帝又能称心如意好多年咯。
…
在以往的这个时辰,祁王府里的那个被这玄都里的公子小姐们暗地里称作是虎父犬子的小世子,定会雷打不动的进那饮风阁里显摆显摆,高高的昂起他的脑袋,背着手,在那饮风阁的第三层的外廊上来回晃荡几圈,然后背对着街道大声地念一两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诗词。
嘿,如果这时候遇到个愣头青,性子再冲动了些,再朝着那饮风阁吱唔出声一两句不得体的话。
那么咱们的世子殿下就又得卖弄卖弄他的学识了。
“高处不胜寒啊,高处不胜寒,我这哪里是在显摆,明明是在瞻仰先辈的风采哩!”
“呸,俗人呐,俗不可及!”
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那北周随便找个土生土长的玄都人打听打听,一准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保不准比我说的还更生动形象呢。
…
哒,哒,哒。
这座平日里遭天下高手惊惧的祁王府“落仙楼”里,此时,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不紧不慢的走着。
半柱香后,少年停在了一扇门前。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那双略微带着些许茧子的手,轻轻的落在了金属门环上,在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便猛的拉开,一步迈出了这挡住了天下人的门槛。
让那些有心人久等了的祁王府世子——周泽,准时的出现在了饮风阁的三楼外廊上。
一袭锦云坊的极品玄色料子,穿在周泽的身上,原本稚嫩的面孔此时竟有着如竹石般的坚毅浮现,此外还有一股子浓烈的铁血征伐的味道扑面而来。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陌生,竟让那些此时正在暗中观察他的人,心底无端冒出一股寒意,让这深秋时节再添一抹萧索之感,心中更是生出一种让他们自己都啼笑皆非的错觉。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玉柱关与仙族搏杀的周正轩!
仿佛那真的是错觉一般,转眼间,周泽的脸上哪还有坚毅二字,若不是他还有张俊秀的脸,就那神情,那姿态,添得是个泼皮无赖,老流氓。
在他定了定身子后,便又如常的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声叹了句:“树欲止而风不静!”
嘿,要不是那神情不够严谨,声音也不是那般抑扬顿挫,这当得是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如玉公子模样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终于回过神来的探子们,摇了摇头,挥散了脑海中那道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竟都不约而同的取出一部小册子来,写上“如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