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帮忙了!”好半天,赵月芳的嘴里才吐出来几个字,眼神已经冰冷,人径直往外而去。
小绿没有说话,却紧随在了赵月芳的身后,两个人脚步轻轻走出了院子,屋里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回到居住的院子,一屋的清冷,婆子丫头们听到动静也没个人出来张罗。
这个夜晚,赵月芳的心觉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哪怕当初被商人父亲从赵家赶离的时候,她也没有现在这样难受。因为她还有母亲,哪怕母亲脑子不清楚经常做错事,也是她的依靠。
但今晚才知道,这个唯一的依靠,心里原来并不真当自己是重要的人,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抹杀自己的存在,最终无奈之下才有自己的出生,赵月芳的心是真正冷了。
她想到了张书雅,杨倩芸出事张书雅宁愿赔上名声和二房的前途都要去争,生生逼出一个结果,而自己的母亲,软弱,无知,自私,她不配做自己的母亲!
以后,得自己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了。
“小绿,你也听到了,我这样名声不好又无依无靠的人,你还愿意跟着吗?”赵月芳的声音在黑夜中冷的有些飘渺。
“婢子在府里过的日子其实一直都不好。小姐你不知道,就因为婢子无人可以依靠,这府里是个人都能欺负婢子。
早些年婢子连吃饱都难,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后来你和夫人来府里了,她们认为这院里做事没有前途,没有好处,就又就把婢子赶过来做杂事。
其实婢子很高兴,婢子分到这院子后日子好多了,有了可以休息的时候,后来得了小姐的看重,又过了几天体面的日子。
婢子想的很清楚,这府里婢子再怎么做也就是个任人欺辱的小丫头,只有跟着小姐才有将来。小姐,婢子想一直跟着你,你做什么婢子都会帮着。”小绿的声音很坚定。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给我做事,我必定给你出头的机会。”
“真的呀,”小绿的声音充满了惊喜,随即又叹上了,“可是,可是婢子的身契在大夫人手里,以大夫人对夫人和小姐的态度,怕是不会将婢子的身契给小姐的,唉,要是小姐是大房的主子就好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婢子要到身边了。”kanshu五看書溂
赵月芳这才想起来,小绿是大房的奴婢,而不是她们母女俩的奴婢,包括所有她们母女身边侍候的人,都是杨府给的。
要是自己真被赶离杨家,这个小奴才还真跟不了自己走,就算自己想办法把小绿要了,真的离开杨府后,她相信这个极度想出人头地的丫头绝不会忠心为自己办事,因为自己给不了她要的“体面”。
而且她也不能离开杨府,杨府里没有人看得起她这个出身不好的私生女,所以,哪怕对母亲有了成见,她也得首先保住母亲,让她在杨府有一席之位,借助母亲,她才能谋划自己的将来。
付婆子抱着个大木盆子来到河边,盆子里是一家大小要洗的衣裳,冬日天冷,这种鬼天气任谁也不想去冷水里泡,一不小心的脏衣服就积满一盆子了。
“哟,付家的,这么多衣裳洗呀,来来来,我这边有位置!”河边早有几个婆子小媳妇儿的在洗东西,当中有个爱说嘴的婆子跟付婆子家沾着亲,远远的便招呼上了。
“有什么办法呢,地里的活孩他爷要忙活,家里的事就哪样都离不开我,”付婆子把木盆放好,把手伸到那婆子面前:“吴姐姐,你看我这手都冻坏成啥样了,还不得忍着!”
吴婆子打量着付婆子肿胀破皮了的手,啧啧有声:“哎哟,你这手还想着下水呀!”
“我不做谁给做!我家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付婆子叹着气蹲下身,把衣裳都倒在水里浸湿,再拿起一件衣裳放到石头上开始用木棒子敲打起来:“等什么时候我那两个孙子娶上亲了,那时候我怕是才能稍微歇一下吧。”
吴婆子也蹲下了身开始洗衣服:“瞧你说的,你的日子可比我们这些从来都只能土里刨食的田舍儿好过多了!早年你家里可是养着奴仆过日子的富贵人家,也就是兵乱才败了家业。
这贵人的运道就是不一样,你家春江现在不是在杨大少爷的身边人做事么,杨大少爷很倚重他,以后呀,少说也是个大管事,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说到大孙子,付婆子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很快又给按下了:“春江他打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当年我家老头子还送他上了几年学堂,要不是兵祸活不下去了唉,现在也好,乱世能活下来,还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已经比很多人好过了。”
“你家岂止是好过呀,瞧瞧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一年都难得吃上几次肉沫儿。再瞧瞧你家过的日子,人跟人不能比呀!
你家春江有杨大少爷看重,经常给你拿银钱回来,还动不动就带回来好吃好喝的!不过我也服气,你家春江是读书人,读书人注定跟我们田舍儿过的日子不一样!”吴婆子谄媚的逢迎道。
付婆子就喜欢人家夸她家,捧着她,吴婆子的话无比合了她的心意,高兴之余也就乐意跟吴婆子讲讲心里话了。
“我们春江什么都好,就是亲事上不听我们两个老人的话,翻过年头就满满的十八了,可惜亲事还没个着落。
媒人都过了好些个了,好看的,能干活的,脑瓜子灵活的,孝顺老实的,他一个也没瞧上。他是老大,大的不成亲,小的也不好越过他做事,可把我给愁的。”
吴婆子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瞧把你能的,也不瞧瞧自己家什么家底儿了,整的跟好出身的姑娘排着给你挑似的。
嘴里却另外一番说辞:“我说付家的,不是我说你,瞧你给你们春江都找的什么人家,不是田舍儿家的姑娘,就是商户的女儿,要知道你们春江现在是跟着贵人做事,将来还有可能是大管事,他自己又是读书人,你找的姑娘能配上他的身份吗,他乐意才怪呢!”
付婆子怔住了,猛然一拍大腿,“哎呀,我说呢!”
吴婆子小眼睛一眨继续说道,“我们家的崽儿要是有你们家春江的能耐,我才不给他随便找人家!田舍儿家的女儿就能干点粗活,瞧我家的几个媳妇子,做活倒是一把好手,可拎出门去啥事儿也干不成。
刘婆子家的那个商户媳妇儿,人钻钱眼里去了,跟银钱沾边的事啥都计较,小家子气,那媳妇子还经常和刘婆子置气!
要我说呀,你们家的读书人就要配读书人家的娃,人家把娃养的知书识礼,有岳家靠着,转眼就能做人上人。我跟你说呀,我家老头子正琢磨着把几个重孙子送去学堂,不能总在土里刨食,就是银钱不称手。”
吴婆子还在不停的叨叨,付婆子的心思已经转开了。
付婆子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会过日子了。当初她家也是小富人家,家有上百亩地,还买了几个奴仆婆子帮着做事,她哪里做过粗活?
战乱逃亡投亲到了平城,不仅儿子媳妇没了,孙子还自卖进了大富人家做奴仆。自从安定下来,她们一家人就想着怎么活下去,以前过好日子的情景全忘了,真把自己当成了土里刨食的田舍儿。
正如吴婆子所说,春江是上过学堂的,又是杨大少爷贴身的红人,这些年跟着杨大少爷见识了太多的人情事故,好东西,眼光早已经不一样了,哪里还瞧得上普通人家的粗鄙女娃?
“唉,谁不想给娃子找个好亲呀,可我和孩他爷能有什么办法?”付婆子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