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晁泽再度跪地,舌尖下却好似压了一口苦胆。
瞒骗。
曾几何时他从一个小小的暗卫刚擢升为黑水骷鸾使,指命去守护咸阳安危的时候,他也有立誓过,那就是为万民立命的正道而奋发。
却没有料到咸阳城内盘根错节的势力比官场之上的阴谋阳谋还要复杂。
本就一竿子打下的三之一二都是皇亲国戚。更何况六国的贵族带着自己的势力如流水般的涌入咸阳。
他们商贸流通,收金淌财,开设的豪阔酒肆数不胜数,更是三教九流,流民宵小的聚集之地。
乌乌嚷嚷,甚嚣则尘上矣。
蛇鼠同穴,又有烧不尽的复辟在。要想全部服从没有伤亡何从谈起,要想全部查清又需要多少的官吏。
官吏如何来,现在咸阳城内的壮丁都多被派出修长城,剩下的大多都已年迈,外来人又需要重重考验,谨防内奸。
陛下统摄大局,无心顾忌这种枝根末节,如巨人般大刀阔斧。
朝臣们纷纷依时依势,攀比政绩,只忙着跟随陛下的脚步齐心将大秦朝推向更高更远的高度。
下面的话有人能听得到吗?
创新有余,而守正不足。
陆晁泽的欺瞒只是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陆晁泽退了下去,嬴政的处罚算是不痛不痒,基本就是在给姬雅相看的。
姬雅也揣着明白转糊涂,既然得到保证,便也没有什么呆下去的必要了。她就想起身告辞。
嬴政拦住她:“国师回去有事?”
按原则上来说是没事的。
但是不按原则说的话,那还是有事的,姬雅张口道:“回陛下,我有”
嬴政:“国师无事便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
说话等于积分。
姬雅坐下了,“好的,陛下我没事。”
嬴政坐在了她的对面,他鬓角发白,眼尾似一尾鱼在其摆动,划出细细的波纹,默然许久,突兀一问:“国师觉得,朕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这话有怅惘也有回顾。
像是回顾他执政的三十余载。
六王毕,四海一。结束了四分五裂的割据场面,除了各种文字文化的统一,又是高瞻远瞩,不惜人力,修建长城万里,修建驰道长达数千公里,土地徭役的改革仅仅在10余年就能完成,其帝王的雄才和魄力难以企及。
姬雅思忖再思忖,百转迂回说道:“陛下,您走得快,但是走得并没有错。”
“朕想听实话。”
“……”
“朕不怪罪你。”
“是有点跟不上。”
姬雅也不怕他砍头,直接掏心窝子说道:“所有的改革都需要时间,现在农田荒芜,少有壮丁开垦。种种工程虽是‘弊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计。但是民众的生计更是根本,只要难以保全就会出现动荡,这是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也是需要安稳去做的事情。”
“六国贵族和闹事民众纵然有大军镇压,但是他们起事的原因也不全是单单的密谋和煽动。而老秦人是陛下手里唯一能用的利刃,更是大秦朝的根基,但是现在都被派遣出去了,能用的又有多少?”
“等百万黔首归乡后,陛下就让他们去种地吧”
姬雅说完也退了出去,唯留嬴政枯坐在灯下,有种泰山巍然却无所依凭的寥落。
外面下雨了。
下得很大。
雨珠密密匝匝从漆黑的天幕落下,淅淅沥沥,呼进的空气都进觉得潮湿,就像是堵了团棉花,沉闷的慌。
姬雅行在雨幕里,侍女为她撑着把桐油伞,时不时滚动的闷雷,也越来越近,好似在头顶上滚动一般。
雨声淅淅沥沥,她正在听系统的结算。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