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十六年没管过修真界的事,早已不清楚了,我只是知道,十六年前的万梅山庄的排名就已经很靠前了,那时为首的世家很多,还有很多道观,各大世家水平相当,都是相持衡的,那时也没有什么千观宴。”说罢又翻出上次送帖的那个木盒,道:“这些年,万梅山庄的暗器水平倒是颇有长进这暗盒做的挺精巧的,盒子一开就有毒箭射出,但未免太歹毒了吧,也不告知门下弟子是什么东西,误伤了总归不好,好在我观里的小道士们知道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啊!”青蓦自己本就略懂暗器,自是瞧得分明。
“那是,只有他们才会做这样无聊至极的玩意儿,这些年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萧满应了后半段话,又道:“过去那些世家大多早就不知道在哪里啦,现在是以万梅山庄、我们风满楼为首。虽还有前十的榜单,但其他的世家与我们都相差甚远,是没法比的。至于道观,虽说修真源于修道,修真界的道家却是越来越少,现在的道观多半不修真啦。”
片刻,她又注意到一个似乎极为重要的重点:“十六载未闻世事,那,道长你的年龄……”
“修道之人,就不要在乎这些了。”青蓦笑笑,复又严肃起来,问道,“夏子彻是万梅山庄的大弟子吗?我记得十六年前为首的并不是他,好像是同你一样也姓萧,唤作萧竹的,是一位为人很正的公子。”
“是吗,这生巧,我记得我有个哥哥,好像就是叫萧竹。那时我还很小,他大我十余岁,具体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并不常住在家里,一年半载回来看看,爹娘说他是在外修行,但我问其他的,他们便不愿讲了。那时他还未行冠礼,但早给自己取好了字,字玉傲,我常唤他玉傲哥哥,说起来,我的字还是跟着他取的呢。后来呢,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天晚上,家里好像吵了一架……唉,不想了不想了,毕竟那时年纪小,早就记不清了。”对于这样的陈年旧事,萧满自是轻描淡写的谈着,半点也不放在心上,青蓦却沉默了。
竟巧至如斯,这萧竹,正是字玉傲啊。
此时已经开宴,按照旧例,总会有人在宴庭中央比试,一为娱众,二也为亮亮各世家的本事。青蓦本欲只看看,未想到竟也有人来邀她下场,她本欲回绝,可对方那不屑地神气实在让人恼。
她站起身,一言不发,手已经压在腰间的佩剑点霜上了。
萧满还想为她加油助威,但见她面色不善,竟不敢言,只是拉了拉她的衣袖。
但,她寻思片刻,还是把手放下了。
若是这点都忍不得,那她的修为和涵养都去哪了,被狗吃了吗?难道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她的师承才高兴吗?往日师尊叮嘱都抛之脑后了吗?
况且,她是真心不想让点霜出鞘。
点霜乃是凶器,若是与人比斗,一旦出鞘,必有一命死于剑下,怨灵化为霜华附于剑上,故名点霜。正因如此,青蓦她虽恼,但也不愿血溅当场,取了人家性命总归不好。
她行礼道:“这位公子,在下不易动武,请回吧。”
“你可是怕输了丢了面子,才不敢接的吧。”那人愈发无礼,措辞也愈加不好听,“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去抢人家的祈福。”
“随你怎么想吧,你若认为我输,那便算是我输了好了。”言罢,青蓦回座,持一茶盏慢饮之。其实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些事发生,毕竟这两年,自己的风头出的不小,有这些事也正常,不过这一家竟是杭州一带的,倒是有些棘手。青蓦轻轻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
“青蓦观主,你这又是何必呢?”这次开口的,却是夏浔,“为何不肯让大家看看呢?”
青蓦注视着夏浔道:“夏公子是定要我下场喽?”心里却甚是明了,这分明只是要套自己的师承罢了。
“不,青蓦观主怎么能这么说,我是觉得啊,观主能为一观之主,技艺嘛,那当然是必有独到之处,不应被如此轻视,应显些本事才是,也算是为观主打抱不平吧。”夏浔此时还算是耐着性子同她讲,但廖清已经阴阳怪气起来:“哼,师兄啊,能有什么‘独到之处’?这千观宴,人家都是首席弟子来,她呢,亲自来了,好亲力亲为啊,她青蓦散人怎么着也是一观之主,却如此不持身份,想必是观内人才凋零吧!”
青蓦却似乎没有听到廖清的咄咄逼人,只是回道:“那如我定不下场,你又要如何?”
夏浔哈哈一笑,道:“我当然不如何,下不下场是观主你的自由。”
气氛略作缓和,青蓦自也不再言。待众人都不注意这边,宴会继续进行了,萧满才悄声问道:“道长怎么能认怂呢?”
“玉节啊,你不明白,他们哪是比试,这是要瞧我的师承呢。我不像你们这种大家,师承何处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对于我来说,师承这种东西,且是随便告人的?”
萧满听了这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也是,萧满出身这般世家,是根本不会理解师承背后所代表的东西的。青蓦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场中,剑影与衣袂齐飞,煞是好看,场外,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片欢愉。在这般场景下,青蓦却持一茶盏,皱眉凝思,不时轻笑两声,半分没有在意此情此景。
“呵,什么不宜动武,这都是说的好听罢了,动武,我若是会也行啊,不下场纵然有不想暴露师承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我压根不会武啊,跟他打,开玩笑啊!我天天带着点霜,不过是哄人的而已。”她略作停顿,抿了一口茶,“观内人才凋零?这倒是不错,全观上下,就我一个修道的,上哪去找人代我参加呢,所以我才觉得,这千观宴也太水了吧,像我这种小道观,竟也排的上名号,着实搞笑。至于我的师承,且是他们这些人能知道的,若真是让他们知道了,非得传的那是个满城风雨,到那时候,我还有清净日子过吗。”青蓦结束她的思索,放下手中的茶盏。
青蓦正瞧着他们斗瞧得饶有兴致的时候,却隐约有一人在身后,神色一凝,瞧见夏浔已不在座上,不必回首,已知是谁。她瞥了萧满一眼,萧满一手托腮,正饶有兴致的听他们闲聊,青蓦便没有惊动她,只是幽幽的道:“夏公子有何事,直说便好,何必如此,这样站在我身后,是欺我五感不敏,还是只为同我开个玩笑?”
夏浔也无多言,只是道:“只想告诉观主,过些日子贵观可能会接到一件祈福,劝观主依惯例推掉,不要掺和这件事。这件事与观主无关,即便是观主接了,对于观主来说,也并无好处。”
“我管不管,全随心情,心情好了,芝麻大的事我也接,心情若不好,天大的事也别想让我看一眼,再说了,我接祈福,也从不为什么好处,我怜雨观还不缺那几两银子。夏公子请回吧,我就是接了,那也是我怜雨观的祈福,与贵庄无关。”青蓦这席话,说的很不客气,谅谁听了,都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很傲的夏公子呢。不过青蓦也确实是故意气他的,这两人之间是有旧隙的。
夏浔见了青蓦这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面色有些发青,心里冒出一句话,这孩子,还是这么一副死样子。但也没说什么,坐会自己的位子去了。
青蓦却倍感无聊,很是腻味,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忍耐不下了,转过头,对萧满道:“之后没什么要事了吧,我想是要告辞了。”
“啊,道长这就走了?”萧满讶异,又道:“要事是没有了,今年没有什么大事可以商讨,都是在玩,可道长这就要走了吗?”萧满有些惋惜,“后面还有花灯展,道长不去猜灯谜玩了吗?”
“不了,我想早些回去了,观里还有事。”青蓦笑着回绝。
“那,好吧,那我给道长写个东西做信物吧,道长有空一定要来风满楼玩啊。”青蓦还未答应,萧满已火急火燎的去要了笔墨,写好了,画上了风云纹作辨识,交于青蓦,道,“好了,道长拿它去就就行。”
青蓦见状,也不推辞了,笑道:“好啊,我有空一定拜访。”
遂即出了万梅山庄,青蓦不禁叹道:“还是这山庄外的空气使人舒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