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镜润了润笔尖继续审阅公文,没抬头:“又怎么了?”
方小池急道:“大人,师爷马上来了,说是要过问您修路的事。”
吴镜依旧波澜不惊,等最后一个字写完,置了笔道:“问就问嘛,慌什么。”
方小池道:“他来兴师问罪,您还不赶紧想个说法给圆过去。”
吴镜略一思索,招方小池附耳过来,给她低声说了几句,正吩咐间,孔佑与几名衙役已领了位瘦高男人进了二堂,正是师爷杜横,孔佑方欲互作介绍,杜横已瞄到吴镜,问:“你就是新来的县丞?”
吴镜没有起身,道:“不错。”
杜横冷哼一声:“你见我前来,为何不下堂接见?”
吴镜亦冷笑道:“来者何人,安得本官下堂迎接。”
“你放肆!”
杜横多年来跟着林升泰,是他的得意军师,素来嚣张惯了,从未把区区县丞放在眼里过,现下被吴镜这样顶撞,自然愠怒,上前一拍桌案:“你敢这样跟本师爷说话,小心林县令来了,我告发你私自修路之事,立时让你摘下这顶乌纱帽!”
“是吗?”吴镜起身,慢慢踱到堂下,步步逼近杜横,道,“你区区散人,一无官职,二无功绩,凭什么张口闭口就要罢掉本官,你是仗了谁的势,敢如此妄自尊大,你说自己是师爷,那身为林县令的幕僚,难道是教你如此横行霸道的吗?”
“这,这……”杜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只因林升泰虽也是一丘之貉,但对外的名声却还要粉饰,若他承认,相当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林升泰的脸,是以憋不出一个字来。
吴镜了然于心,与方小池交换一个眼神,方小池会意:“县丞说的没错,林县令向来高风亮节,公正允和,这都是大家交口称道的,他堂前的人又怎会如此无状,所以此人定是假冒师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罢高喝一声:“来啊,将这个夯货给我打上一顿,轰出厅去!”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应声“是!”就要上前架走杜横,杜横哪见过这场面,登时慌了起来,想冲到吴镜跟前又被扯住,怒道:“你敢动本师爷一根手指试试,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镜闻言岿然不动,方小池看眼自家大人,继续煽风点火,斥道:“还不将这满嘴胡话的狂徒拖到刑堂,让他长长教训!”
众衙役得令,拖着杜横就要下去领板子,杜横这才明白吴镜是要动真格的,明知戏弄,为保住屁股,此时也不得不连声讨饶:“县丞大人,县丞大人详察,在下确是林县令身旁师爷,货真价实啊,我身上还戴着符牌呢,不信您就来搜,若有欺骗,再行打罚不迟啊,大人!”
吴镜拂袖,叫来一旁直愣愣的孔佑,示意他去搜身。
很快,孔佑就摸遍杜横上下,抱拳:“大人,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杜横挣开衙役,自己又胡乱摸了一遍,才发现今日走的匆忙,符牌落了没带。
这下真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吴镜心内失笑,面上还是一派严肃,重回到堂上坐下:“你还有何话讲?”
方小池上前道:“大人,下官看这厮就是滥竽充数,怕不是想来骗钱,还是打一顿轰出门去的好。”
多年来杜横媚上欺下,横行无忌,常在方小池等人跟前狐假虎威,县丞厅的人都吃了他不少委屈,其中尤以方小池与孔佑为甚,只因二人需替县丞打点琐事,所以常要受他的威风,孔佑老实惯了,有气也憋着不说,方小池却只恨没有机会,不能痛打这货一顿,现下借着吴镜的主意,正好出口恶气,其他人也是同样想法,因此虽大家都认识杜横,一个个都抱臂不言,只盼着能让他在自己手下挨顿板子,才算解了心头之气。
杜横羊入狼窝,一时急的脸皮都涨红起来,迭声的解释自己真不是冒牌货,恨不敢以头抢地自证身份,孔佑怕吴镜真打人,到时候县令怪罪下来又是麻烦,上前圆场道:“大人,属下与师爷有过几面之缘,刚刚我仔细辨认过,此人应当没有说谎。”
吴镜当然知道杜横没有说谎,借坡下驴:“你能肯定?”
孔佑点头。
吴镜冷哼了声,摆摆手让衙役们退后,严声道:“既然孔捕头为你求情,本官且信你一句,否则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你此刻已是皮开肉绽。”
“是,是……”杜横抹把冷汗,缩着脖子只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