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内之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半眯了眼,嗓音沙哑:“春露姑娘?”
春露没有理他,将更灯往后照映,道:“大人,就是此人。”
青年揉了揉眼角,看见一个身着窄袖翻领胡服的年轻女子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带棍衙役,女子山眉水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了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谨慎道:“你是谁?”
春露斥道:“大胆!这位是同甘州军州事吴郡副,还不跪见!”
青年一惊,忙跪伏在地:“小人李二喜,见过大人!”
吴镜自袖中拿出纸像,展于他眼前,道:“抬起头来,看看这是谁。”
李二喜懵然抬头,一看到画像,登时软倒在地,张大了嘴巴痴痴说不出话来。
吴镜视他:“惊奇的时间太久,就不像了。”收起画像,道,“你是他的什么人?此人又姓甚名谁?”
“大人,大人,”李二喜突然泣不成声,哭道,“这,这画上之人乃是草民主家老爷,姓胡名安,是越州人士,曾在一月前来甘州做珠宝生意,当日,我与老爷行了数天旱路,到了河口有一路水程,便在晚间讨了船只,靠在狭弯休憩,不料,不料……”
说到紧要处,李二喜惶惶打起颤来,吴镜吩咐侍卫:“扶他坐起。”又对李二喜道,“你莫恐慌,将详情慢慢道来。”
李二喜道谢,接着说:“给我们撑船的有两个艄公,一姓刘,一姓陈,夜半时分,老爷睡熟了,我去解手,谁知走出船外,竟看到刘艄拔出利刀要来刺我,我夺路便跑,跑进船舱,看见陈艄正欲用麻绳勒死老爷,老爷睡梦中没有还手之力,就这样被活活害死了!”
“他们勒死老爷后,将他弃尸江中,我逃无可逃,只能扎进了水中,他们眼见追赶不上,这才饶我一命。”
吴镜不答话,观察李二喜神色,见他悲呜不已,泣号抹泪,几要昏厥于地,方问:“你既逃出生天,为何不来官府诉冤?”
李二喜道:“大人明鉴,一来小人两袖空空,蓬头垢面,府衙未必肯收;二来小人乃外地人,那两艄公乃本县人士,岂不说人在屋檐下,若是被他们侦知小人还在此处,大人请想,小人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吴镜道:“你还能记得那两人眉目吗?”
李二喜咬牙恨道:“死也难忘!”
吴镜便让春露去请画师与师爷来,一记一画,片刻供状写成,拿与李二喜让他拓印画押,让侍卫将他带去下人房单独看护。
随即发令:“去叫孔捕头,让他带齐人手,即刻抓捕此二人归案!”
刘章打完今日最后一把锄,卷起衣角擦把汗,将铁炉熄了,带上门要离开的当口,听见有人叫自己“小刘”,回身去看,原来是村头老邻居周四,正腆着圆肚子笑眯眯地往过来走。
刘章便虚掩了门,迎上去道:“这么晚了,周老兄怎在此游荡?”
周四摆摆手,惭愧道:“休提,只因二两油钱与家中婆娘吵将起来,结果打翻了醋,婆娘撵我出来,说灌不到醋就不许归家,恼人啊!”
刘章便笑:“女人家不晓事理,老兄莫气,走走走,咱们二人去铺子里叙话,再闷上一壶烧刀子,还有甚么烦心。”
两人把臂进铺,刘章拿出两壶酒温了,与周四边饮边谈,周四道:“兄弟你何时开了这铁匠铺,怎得不做那水上漂的生计了?”
刘章灌下一口酒,擦嘴:“不想干了,打小就跟着大哥在浪里打漂,落下一身湿病,况且与人渡津的买卖,也赚不了几个钱,索性盘下这个铁铺,自此靠力气挣钱,也算脚踏实地。”
周四点头,他酒量不如刘章,闷了几口烧酒,脸已微微发红起来:“大刘现在在哪里做工,有日子不见他了。”
刘章道:“在寺里干活呢,忙得紧,我也一月未见了。”
酒过三巡,两人喝的身上又热又暖,谈兴高涨,叙话间,忽闻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跑步声,听着有一群人,甚是要急,二人出铺去观,只见一高头大汉领着一群衙役风风火火地过来,到了铺前,举起火把照了一下木匾,问王二:“你叫什么?”
王二老实答了,孔佑指向另外一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