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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余国利王九年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

余国的夏季少雨少风,晴空万里,日头猛烈。

鹤望读到书上记着今日是寅四郎的忌日,突然感到有点难过。她探起头来望着天,因为阳光太刺眼她便将这书本放到脸上一遮,心里突然觉得这老天其实也是个无情的,纵然今天有多少伤心人为故人而哭泣,却照样是日头高照,蝉鸣声声。

“你这是这干嘛?”

辰渊的声音在鹤望头上响起,她赶忙放下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像在学堂里被夫子找到自己开了小差一般。

“你夫子今日不在这里,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辰渊说着将衣袖一挥,在椅子上坐下。他背过手用指尖碰了碰茶壶,发现茶已经凉了,便将手往回一放,一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样子。

“辰渊大人,我给您再去泡一壶茶吧。”鹤望看着辰渊的举动,赶紧将手里的书放下,拿起茶壶就要往外走。

“诶,算了,”辰渊叫住她,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泡的茶我就不喝了。今日天气好,我看你又这么有空,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鹤望听到辰渊要带她出去,心里十分高兴,她是最不能被关着的了。

“去个你想去的地方。”辰渊平淡的说着。

自那夜与辰渊聊天之后,鹤望晚上常常会坐在门槛上“赏月”,十次里大概有九次她会碰到睡不着觉来散步的辰渊。这么刻意的偶然,虽然不经世事,但鹤望还是看得出的,虽说不太明白辰渊大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按牡丹的说法是辰渊见到她便心生欢喜,所以才愿意来与她聊天赏月,不过鹤望是不太信的,她觉得自己虽然聪慧可爱但应该还远远没有达到让辰渊来找她聊天的标准。显然她口中的欢喜和牡丹的口中的,不是同一个“欢喜”。

“你在想些什么?”辰渊看鹤望不说话,便问道。

“你猜不到了?”鹤望抬起头看着辰渊,露出个调皮的笑来。

辰渊轻笑出声,两手一背,示意鹤望跟住他走了。

辰渊并非一开始就是这么个看上去平易近人的人,鹤望从古典中读到过,辰渊创国之时,还是跟他名字一般冷漠的人,书中形容他最多的词便是面若冰霜,不苟言笑。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辰渊突然变了性情,或者说突然变了处世的方式,以笑世人,眼神中温柔如水。这应该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鹤望还是暗自庆幸自己生在了好时候,今日待她的是这个愿意与她逗趣的辰渊大人。辰渊虽然生的俊朗,不笑的时候,那面庞还真是有些清洌了。

“我们究竟去哪里?”

眼见着辰渊一话不说的带着她出太渊殿,鹤望愈发的好奇起来,尤其是见到门口这两匹高头大马,一匹枣红色的,是辰渊出去游玩散心时常骑的,另外一匹是白色的,是巳未锦上次来时在路上捡的,就顺便放在辰渊这里寄养了。而这位巳未锦大人也是神奇,随随便便就能捡到一匹百年难遇的好马来。

“选一匹吧。”

辰渊背对着鹤望,随手一挥,意思让她随便选一匹。辰渊对鹤望的骑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曾经在驯马场看到鹤望和其他皇子们赛马,这姑娘也是个直肠子,丝毫没有给皇子们面子,一鞭子下去,□□的黑马,二皇子的闪电,飞一样的奔了出去,任谁也追不上。

“这匹是辰渊大人的,”鹤望指着枣红色的马,若有所思的说着,“我还是骑这匹白的吧。”

“你选好了?这匹白马很少出城,也没怎么受训过,你确定你可以?”辰渊逗着鹤望,他当然知道这匹白马性格最是温顺,他才敢牵来给她。

“没事,不是还有大人你吗?”鹤望粲然一笑。

辰渊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回给鹤望一个温柔的笑容。这是千百年来辰渊第一次被人依靠,还是他心尖上的人,这两个加在一起,任他是块千年老冰也都化透了。

今日是寅四郎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辰渊都会去铭山祭奠寅四郎。铭山葬着余国逝去的皇室,先帝的陵墓就在铭山的山顶。虽然皇室每年都要来祭奠先祖,但是少有人知道铭山背后有一山洞,洞中常年低温,洞外松柏守护,是保存神兽肉身的好地方。寅四郎死后,肉身就被辰渊藏于洞中,置于水晶棺里,看上去如同睡着了一般。

铭山离皇宫,慢慢骑过去大概要两个时辰。平时辰渊自己一人骑马过去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然而今日是不同,他虽知道鹤望骑术了得,这点距离要是跑起来她还真的不会比辰渊慢多少,但今日,辰渊偏就是要慢慢悠悠的骑过去,不但如此,路上碰到好吃好喝的,还要下马去逛一番。

“辰渊大人,这不是去铭山的方向吗?”鹤望边吃着杏仁豆腐,边朝铭山的方向指过去,“大人是要带我去铭山吗?”

“是,”辰渊笑着回应,他今日笑得实在是太多了,也怪自己只要一看到鹤望就怎样都收不住笑容来。

“大人为何不早说,我们骑马奔过去,不要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们这样散步着过去不也是很好吗?”

对辰渊来说,要不是走路实在太远,怕是天黑都回不了太渊殿,他连马都不会骑。难得有可以同鹤望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只怕走路都是太快了。

“大人每日都没有政务要处理吗?”鹤望好奇的问着辰渊,她知道辰渊玩儿心重,平日里少有的会花时间在朝廷政务上,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像今日这样清闲。

“没有,我不喜欢在太渊殿处理政务,”辰渊一板一眼的答到。

“不喜欢在太渊殿处理政务?”鹤望觉得自己肯定是误会了辰渊的意思,“那大人在哪里处理政务?”

“在哪里都不处理。”辰渊认真的答着。

辰渊是这样的,外人都以为这位大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连会客的时间都没有,实际上他不是在读些野史段子就是在荷塘边钓鱼赏花,每日悠闲地很。若是辰渊不在做这些无用的事,那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鹤望就这样跟在辰渊后面,边吃边玩儿,边与辰渊逗趣地来到了铭山脚下。铭山因是皇室陵墓所在,为方便皇家祭奠,山路修得颇为平整,远处一看,犹如一条卧龙盘旋在山上。近日来赶上梅雨季,土地稍稍变得有些湿滑,白马因为没有怎么走过山路,显然是对这种道路感到不太高兴,注意力也没有那么集中了,竟被脚下一只飞速跑过的一只松鼠惊到了,马蹄腾的一下就抬了起来。幸得鹤望骑术精湛,这点小意外并不能吓到她,不过看到前面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的辰渊,鹤望还是不禁有点生气。

“你为何不帮我一下?”鹤望冲着辰渊脱口而出。

“我为何要帮你?”辰渊笑道。

看到辰渊的笑容,鹤望更加生气了,心想这人还真的是毫无同情心。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这人?”辰渊让这几个字弄得愣了一下,反问道。

辰渊不算是个记性太差的人,但是愣凭他在脑海里怎么搜索,也没想出谁同鹤望这样跟他说过话,尤其是直接称呼他为“人”,虽说他化成人形之后说不上是个什么翻云覆雨的人物,但是好歹也是个大人吧?被鹤望这么直接的一喊,辰渊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你这大人,怎么这样没有同情心。”

鹤望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个字,若不是辰渊听力好,怕是只以为她嘴里嚼了个东西。

“我觉得要是碰到人受到了惊吓,还是不要突然出手相救的好,就像你,骑术高超,下意识的就能化险为夷,我要是突然伸手帮你,不是打乱了你的节奏?”

辰渊的一大特点就是不论何事都能说到自己有理,鹤望记得牡丹同她说过,千万不要和辰渊大人顶嘴,容易被气死。她越与辰渊走得近,就越发理解牡丹的意思了。不过多半时间,辰渊只是当她是个孩子似的逗她玩儿,也算是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些乐趣。同自己喜欢的人打趣斗嘴,在辰渊眼里,这也相当于打情骂俏了。

鹤望心里非常好奇为何今日辰渊要带她来铭山,书中写今日是寅四郎的忌日,可寅四郎也不可能被安葬在余国的皇陵。若是来祭奠哪位先帝的话,今日这排场着实也太小了些,再说了,就算辰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大人,也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得就带着自己殿中的一个小女来祭拜先帝。莫非,是来看曾经的哪位国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