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重重地倒在地上,灰尘四溅,断臂纷纷惊恐地躲开。
许久不曾踏足茯苓庄的山风竟然吹了进来,拂过他的乱发,露出后面半张略脏却仍然清秀的面容。
那脖子上长长的口子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每过一秒钟他就要半张着嘴巴用尽力气去吸气、只有那混浊地半只眼睛始终死死地瞪着浓雾飘荡的天空。
他终于要死了。
杀了那么多人,他其实一点也不解恨,甚至更加痛苦。因为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最憎恶的始终是自己。
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男人闭上了眼睛,如愿地咽了气
很快,一团白色的光亮从男人眉心释放了出来,江白立马用剑封住了它。
“现在只能靠寻识查明一切了。”沈平玉无奈地说。
他真没想过能脱层皮练成邪魔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他的剑下。
人的大脑会储存着一个名为识(zhi)子的东西,它记录着人生生世世的记忆。识子一般来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消散,哪怕死亡。
除非识像男人这般入魔后甘愿死在仙人的剑下。如此,死后便不再有轮回,而识子也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江白靠仙剑封住识子也只是暂时,不出一日,它依旧会消散。
这是天生地长出来的规矩,谁都变不了。
断妄轻轻地触碰到识子,它化成水一般的液珠后,顺着剑的纹路渗进剑身。
瞬间一片强烈的蓝光自断妄爆发出来,璀璨夺目。
沈平玉和江白下意识闭上眼睛,他们被带入了识子里了。
赵若兰生得不丑,像他母亲颇多一些,眉眼是南方人的清秀。而且脑子转的也快,可偏偏就是个拐子,即使母亲是正房夫人,父亲也不肯多瞧他一眼。
幸亏外公是京都里的大官。
即使父亲再厌恶他们,也不敢表现地太明显。
可自从外公失势后,所有都变了。
父亲先是娶了二房林姨娘,又是和他诞下一子。
母亲与他,如秋雨里的落叶再也无人问津。
年幼的赵若兰天天看着母亲以泪洗面,悔不当初。
她总是念叨自己是出身官宦的千金小姐,教导赵若兰不要与林姨娘、弟弟去争,因为那是小门小户才会做的事情,。
他知他母亲一直都在后悔当年偷食禁果,为了诞下他执意嫁给父亲。
可她偏偏又是个要脸的人。
否则她怎么会忍气吞声到死,也不肯让白发的外公得知半点他们过得不好的消息呢。
“你外公最疼我了,是我不争气,让他丢了脸。”
母亲把他拥入怀中,带着哭腔和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赵若兰虽然只有八岁,可是他清楚母亲在做什么,喝毒酒结束她悲惨的日子。
她死了,死在在了最冷的寒冬,年芳二十三,花一般的年纪,可黑发却掺杂了一半白发。
一个月后,说要接他去京城的外公也死了,死在来得路上。
赵若兰抬起头,望着漫天飞雪,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那年,他不过八岁,明明是一切开始地年纪,他却觉得什么都结束了。
至亲的人死后,他虽名为大公子,可过得日子比下人还不如。
夏天没有干净的饭食,冬日没有保暖的棉衣。
一件单衣一年四季。
还要对安排这一切的林姨娘和处处欺压他的赵若峰低眉顺眼。
他忍了。
十五岁那年,赵若峰踩碾着他的坡脚,笑着说:“一条狗而已,还有人说他是茯苓庄的大公子。”
旁边的小厮纷纷迎合:“二大公子说得可太对了,赵若兰他就是坨狗屎,屁也不是。”
他在地上像狗一样爬来爬去,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画面,全部是如何杀死赵若峰的。
他们把他装进水桶里,扔到庄子外的河里,河水如猛兽般钻进他的鼻子、耳朵、嘴巴
闭眼时,他想着要死了,仇还没报呢。
怎么就死了?
忽然他感觉到木桶似乎在被人用力地拉扯,过了一会,木桶盖子倏忽打开,阳光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