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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章:正一元气(三)回望处,松柏深渊,紫杉红透

师徒四人稍事休息,忆起昨日所发生之事,短短一天,各各感想不同。张炅深怀愧疚,阿黎惊魂未定,王子婴只觉一落千丈,往日享誉天下的正一派,此后名存实亡,不胜唏嘘。

最是陆适所念不同,他正焦急等待师父前往后山之令,他的小妹燕儿,尚且不知生死,父母遇害后,燕儿便成他在世间唯一亲人,他答应过母亲,要护燕儿周全。

终于,四人带了三捆麻绳,穿过一片青松林,紧接一丛圆柏地,此时正当盛夏,松柏又皆是长青植被,因故寓意长寿,最为方家与道家修士所崇奉。只见亭亭如盖处,绿意盎然,与这龙虎山红土相配,正是红岩绿树,煞为好看。

王子婴虽感怀门庭凋敝,但他毕竟少年无事,前往后山只为查探陆适小妹安危,与他实无干系,且那陆适又与他有隙,见此盛景,一时不免喜悦,诵道: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王子婴与阿黎一般年纪,正当韶华光景,懵懂青春,他自幼与阿黎青梅竹马,心中早早生起青涩暗恋。

他念这情诗,旨趣再明显不过,念罢偷瞥阿黎,却不料阿黎毫不在乎,反注视陆适,十分关心这臭小子。王子婴怒不可遏,却也无奈,只好将那旧仇拌在新狠中,一齐吞噎。

陆适有内功在身,耳聪目明,将王子婴所念诗句尽数听了去,但他生性不爱念书,此刻又重重心事只念小妹,更不知其中意味。

青松林,圆柏丛,尽头已到,一座石碑上书三个篆文“卧龙林”,陆适所认文字有限,见这三字却识得明白。

过了石碑,又一块巨石横亘目前,巨石嶙峋,纵横一丈,拦去多半山路。张炅问道:“子婴,你便在这块灵石上瞧见的事?”

王子婴点头道:“正是,弟子颇费了番功夫才爬到顶上。”

张炅一纵一攀,上了石顶,放眼望去,问道:“灵和所跳崖壁在哪个方位?”陆适随他而上,也是毫不费力。

王子婴指向石后,众人绕过大石,但见前方五丈处,一排茅屋在细竹掩映下赫然而现,其后雾气腾腾,想是背临万丈深渊而建,好不险峻。陆适心道:“这便是师父闭关之所,‘洗心坞’么?”

王子婴道:“师父,我见那道人携女娃往‘洗心坞’右侧道下的崖。”

张炅走近,临涯俯察,果见崖壁下野松横生,每一两丈后,便见道道勒痕环绕粗枝,张炅道:“你们三个不要过来,将绳索接好给我。”

陆适明白师父意思,他将三捆麻绳一一拧结,只片刻便已打得结结实实。阿黎赞道:“适弟,你结绳手法熟稔,我还以为你是个小篾匠呢。”

陆适道:“我自小在山下密林中长大,一行用度,吃喝玩闹,皆是爹娘亲手制作,结绳辫花是再简单不过的。”陆适又道:“师父,三股麻绳结好,足有百来丈长。”

张炅喜道:“很好。”接过一端,只一甩,绕在大石头上,陆适会意,将大石一端系紧,张炅找来另一绳头,紧缠于身。

陆适道:“师父,你肩伤未愈,还是让我下去吧。”

张炅牵绳走到崖边,摇摇头,道:“我晓得你心切,但一来这伏魔崖只我熟悉,你下来难免走差;二来须得有人放绳牵引,你有内功在身,气力充沛,除你以外,无人能胜任。”

陆适觉得有理,只好作罢,眼中无限关怀,既为小妹,也为张炅。阿黎亦复如是。

张炅倒退下崖,轻点双脚,荡下崖去,就这般一荡一看,如同空中飞人。陆适在上放绳,一拉一松,过得多少,麻绳只留丈许,陆适发劲朗道:“师父!到底么?绳子将尽。”

话音自深渊传来:“拉我上去!”

陆适急牵麻绳,但觉不甚重,一因他气力充沛,二来张炅步踏崖壁,二人力往一处使,不多时,张炅飞身上了伏魔崖。

陆适忙道:“师父,我妹妹……”他欲言又止,生怕小妹已然摔得粉身碎骨。

张炅解了绳,擦擦汗水,笑道:“我所算不差,绳子正好打底,崖底卢溪河绕山而过,河滩脚印尚存,你妹妹与他去得远了。”

陆适一跤坐倒在地,久久不语,他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崖下没有尸骸,想必燕儿尚且活着,忧的是灵和乃是杀他母亲的仇人,突然背叛师门,夺了燕儿,到底图谋何在?难不成这人于心有愧,救我妹妹权当弥补过失?

陆适怎么也想不透,阿黎守在他身旁,也不知如何安慰。眼见日移中天,陆适终下决定,心中暗暗发誓道:“爹娘,我没能保护好燕儿,现下她与贼人不知所踪,适儿……是个男子汉,我不能哭,不能气馁,我要学武,待我长大功成,寻回燕儿,再为你们报仇!”

陆适爬到崖边,作最后道别,只见中天之日洋洋洒洒,猛烈地驱散山崖下的雾气,百丈深渊可以见底,碧水成带,流经往来,流不尽的是他内心苦闷,还有他对未来的迷茫:“我杀得了灵光么?”

晚上,陆适咿咿呀呀从噩梦中哭醒过来,他见阿黎来便强装镇定,只是那红肿的眼睛和泪珠无法掩盖。

阿黎道:“适弟,我送你一块手帕你要不要?”